盛年早逝的画家,尚未完成的恢宏巨作

采春说历史 2023-07-19 06:39:02

作为一名早已远去的画家,李伯安似乎还是没能全国闻名,不过,那种生活也同样不是他想要的,在有限的生命中,绘画才是他的全部,其他的一切似乎并不重要。

在光彩博纳、融汇中西的过程中,李伯安极大的丰富了国画人物艺术语言的表现力,遗憾的是,这位正处盛年的画家,最终还是倒在了自己的画作面前,给后人留下了惊喜,也留下了遗憾。

十年磨一剑

李伯安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他生长于九朝古都洛阳,从外表特征来看,他显得很普通,如朴实庄稼汉那般。

著名画家冯骥才在第一次见到李伯安时,也感受到了十足的震撼。

他说:“我第一次见到他,便留下了谦和、平静、清瘦的印象,看起来绝没有京城艺术家那种咄咄逼人与高深莫测的感觉,当他打开自己画作的时候,天空中似乎突然出现了电闪雷鸣,将我整个身子和心灵占有了,那种感觉真的很震撼,我无法将画作与眼前的人联系在一起,但是我心里也十分清楚,我遇到了一位罕世和绝代的画家。”

而冯骥才当时看到的那幅画,便是巨作《走出巴颜喀拉》,这幅画已经让李伯安耗费了多年的时光,不过接下来,还需要很多个“数年”才能够完成,绘画时所需的那份恬静,也是冯骥才难以想象的。

他说:“在当下这个急功近利的时代,如此潜心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他让我想起了中世纪的清教徒,还有那位面壁了十年的达摩。”

面对着看起来不善言语的李伯安,冯骥才更是直接表示:“等到你这幅画完成了,我就帮你在中国美术馆举办展览来庆祝,让天下人都能认识你李伯安,这幅画值得,你也值得。”

对于李伯安来说,耗费心血的艺术作品能够得到更多人欣赏,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冯骥才也记得,那句话说完后,李伯安的脸上浮现出带着一丝腼腆的感激之情。

实际上,这幅《走出巴颜喀拉》一共耗费了李伯安十年的时间,是从1988年到1998年,李伯安也身处四十多岁到五十多岁的画家盛年。

他为何能如此痴迷与执着,或许也能从其家人的表述中寻找到答案。

李飒还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父亲的画室中就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这也使他极为好奇。

有一天,他抓起了父亲的一支毛笔拨弄了起来,还将笔豪的一端在手心当中搓来搓去,没想到这一幕被父亲看到了,他一把抢过了笔,对着孩子训斥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命呀!”

从那之后,李飒就很少去父亲的画室了,还觉得父亲“不负责任”。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平日里肯定更加希望父亲能陪伴自己一起玩耍,而不是整日都盯着那一张张空白画卷,每次李伯安绘画之时,年幼的李飒都会心生厌恶。

突然有一天,李飒去画室找父亲,看见父亲正站在晾台的玻璃窗旁过稿,在阳光的反射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与圣洁,此时,李飒才开始感受到绘画带给父亲的力量。

当年李伯安正在修改的画稿,便是那一卷长达20多米的《开光大典》。

为了这一卷,李伯安画了四五稿,没有任何一处是随意带过的,从中也可以知道李伯安生前的工作量与劳动强度,这种极高的忍耐力,确实是很难想象出来的。

渐渐懂事后,李飒也明白绘画是父亲的全部,也是他内心深处的真正修行。

对于李伯安而言,画画所需要的是“地狱般的劳作”,无论一幅画需要多少时间,他都不会感觉疲倦。

不幸的是,1997年那会,他的身体就渐渐出现问题了,情况也越来越糟糕,此时的他,更需要好好休息,人生不过五十多年,绘画工作却是没有尽头的,那时的他,正在潜心于《走出巴颜喀拉》长卷。

朋友知道了他的情况,劝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些道理,李伯安不可能不懂,可他只要感觉到身体有所好转,还是会一头扎进画室之中,忘情于他的人物长卷。

在李伯安去世的几个月前,李飒明显能够感觉到父亲有点坚持不住了,他的“红舞鞋”也没办法脱下来了,李飒也是这样形容父亲的:“和童话故事中的小女孩不同,父亲的选择并不是迫于无奈,他是心甘情愿将绘画进行到生命最后一分钟的,绘画给他带来了幸福的感觉。”

1998年5月,李伯安不幸病逝,他倒在了自己的画作面前。

看着没能完成的《走出巴颜喀拉》,李飒也终于明白父亲在画不下去时的痛苦,他拿着画笔面对这幅巨制,就犹如一个囚徒将要面对着一生永远无期的苦役。

金钱、名誉、地位,这些是李伯安通通都不具备的,他没有为了任何条件而作画,只是为了绘画而绘画、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一种精神仅此而已,为了这样的愿望,他拼上了自己的全部。

在怀念父亲时,李飒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我想,上帝一定给了他九条命,可他把九条命全部用于绘画,否则,他也坚持不到离世。

艺术评论家乙丙在听闻噩耗后说:“伯安君走了,年仅54岁,20世纪末,在这个浮躁与势力几欲抢占主潮的当今天下,像伯安君这样蘸着心血与肝胆作画的画家还能有几位呢?恐怕,这一页将要永远翻篇了。”

关于李伯安的故事本身,还是得回归到绘画本身,那也是李伯安存在过的意义。

生辣的艺术

刘骁纯曾担任过《中国美术报》主编,他还曾是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委员、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在李伯安去世之后,他写下了一篇悼念文章,也对李伯安所留画卷进行了详实的评析。

开篇,刘骁纯便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当我看到他在生命最后阶段所创作的水墨人物画后,也真正为他的英年早逝而感到惋惜,他的路并没有走完,从其中比较成功的作品中,我们完全可以看得出他的前景。”

是的,李伯安是一位“殉道艺术家”,他奋力挣扎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描述着世间的苦难与风景。

他笔下的那些头像与全身人物,也都突出了粗拙强悍的形象感受,就连那些山石,看起来都非常坚实有力,整体的造型雄险豪壮。

有了这些别样的特征,李伯安的画也超脱于乡土风情,转化为生存关注和生命追问的载体;画卷的风格属于欧洲表现主义,不过结合他所要表达的精神,他也创造出了自己的风格。

而且,他笔下的形象全部来自生活,有的是写生、有的是通过照片构思,塑造出了极具雕塑感的北方农民形象,画中最多出现的形象便是“老农”,他们饱受风霜,也宛若大山一般盘亘于北方原野,中华民族的风骨在他们的身上得到了最为充分的体现。

1994年前后,李伯安还画了一批仅头高就有八九十厘米的水墨像,有的刻画严谨、有的放笔大写,痛快淋漓 ,在当年的那批画家中,除了李伯安之外,能做到这些的人确实是寥寥无几。

可是,那些年李伯安常说自己“很笨”,读书也好、练画也罢,他总是要求自己能多一些收获,他绝不是那种年少成名的天才画家,能创作出如此多令人啧啧称奇的作品,本质上还是因为他的吃苦耐劳。

身边的那些朋友也都清楚:每当李伯安有了什么全新的想法之后,他就恨不得马上将脑海中的一切表现在画卷上,奈何双手每次都跟不上,他自己也为此大伤脑筋,这反而使得他的笔墨有了勃勃新奇之感。

正是有了想法和追求,李伯安才能不断追逐更高层次的审美,一旦停止了这种追求,那么他就会在原地打转,作品就会“熟”起来,而作品“熟透了”的时候,画家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历史上很多“大师”的悲剧都是如此。

当绘画越来越与市场挂钩,也是艺术的一种不幸。

“大师”满街都是,报纸和电视也在为他们造势,市场跟着哄抬相关价格,可李伯安不是大师,他只是一个不求闻达、不计功利且默默无闻的艺术赤子,他将全部的性命彻彻底底融入了水墨世界之中,他是一位非常纯粹的艺术家。

1999年11月24日到12月1日,中国美术馆的二楼挤满了观众,几乎所有前来参观的人,都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而画展的开幕式更是“众星云集”,不仅包括了时任中国文联常务副主席的冯骥才,还有来自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协主席、中国画研究院的众多行业翘楚,《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一大批顶级媒体也纷纷汇集,对这次画展进行了全面的报道。

三个展厅之中,展出的只有一幅画,这幅画长度为121米、高度为1.88米,并且分为了10个篇章。

这幅画的名字,正是《走出巴颜喀拉》,它是李伯安先生的遗作,耗费十年,终未完成。

他还有一系列宏伟的创作没能完成,在他仍在世的时段,就连一场个人画展都没有举办过;低调且清贫,便是他的人生。

就连这样的画展,都是一百多位画家“众筹”之后的结果,原来,当大家得知李伯安溘然长逝于画室之后都十分惋惜,那样的宏伟巨制,竟然在世间鲜有名气,也很少有人能看到全貌。

因此,大家凑在一起商量过后,也决定为他举办一场高规格的画展,并以“凑份子”的方式来完成。

这项活动最先由一批河南籍的画家发起,他们率先发起了捐助,并向全国的画家朋友发起“求助函”,李伯安身上那一股为艺术献身的精神本就有着巨大的感召力。

根据李伯安的学生陈钰铭与儿子李飒统计,这场活动一共收到了来自146位画家的150件作品,涵盖了当时画坛的半壁江山。

很快,《走出巴颜喀拉》被更多人熟知,中国美协副主席刘勃舒也指出:“《走出巴颜喀拉》这幅画,通过李伯安先生的行动,给20世纪中国人物画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提高到了一个相当顶天立地的阶段。”

即便从历代画史开始算起,都很少能见到如此具有豪迈整体感的画卷,它满纸都充满着通透的灵性,也有着对于“灵魂”的深刻呈现,它本真、淳朴、神秘、庄重,在一个世纪即将结束之时,中国画诞生了一幅前所未有的巨作。

展出一周的时间里,3个展厅依旧人山人海,一些观众在看完了第一遍后,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感动”、“悲壮”、“伟大”也是评论者经常提到的字眼。

最初,展厅外《前言》文字中写的是:中国美术史不会忘记李伯安。

后来,这段话竟然被观众改为:人类美术史不会忘记李伯安。

据说,太行山是李伯安生前经常去的地方,他在那里写生与采风,经常一住就是很多天,和许多别的画家不同,李伯安到来后不太关注这里充满魅力的自然风光,而是将目光对准了生活在这里的山民。

在自然资源并不丰富的大山当中,这里的人沉稳质朴、饱经风霜,活脱脱就是黄河精神的演绎,也就是从这里开始,李伯安有了全新的启发,他确定了自己的表现对象后,就“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2018年,在李伯安去世20周年之际,他的家属将《走出巴颜喀拉》捐献给了清华大学艺术馆。

一年之后,清华大学再度举办了一场展览,这是《走出巴颜喀拉》在入藏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后的首次展出;2021年,这幅画卷再度回到了诞生地河南,在新建成的郑州美术馆新馆中隆重展出,世人不会忘记这一切。

参考

浩然之势——《走出巴颜喀拉》的体势美 张苛 中国书画

开放性的视野——李伯安《走出巴颜喀拉》对西方艺术和传统线描的借鉴 李飒 书画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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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理理

编辑:如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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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7-19 09:23

    绘画只是一种情怀,绘画的人不要企图把自己当艺术家,这只是一种幻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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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