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簌簌地落了两夜。

南方天，儿时生活半径小，我总把这种雪天，以及临近年关带来的浓浓年味，视为一种幸福。现在却不然，我每周要驱车一百多里路离家上班。这雪，已是个问题。

更严重的是，雪夜里我的结石发作了。

我在凌晨五点捂着疼痛的小腹醒来，说不清那种症状，像是腹腔里有一股气，硬邦邦地往下坠，接着是绞痛，越来越剧烈。我想钻出被窝，通过改变身体的姿势来缓解疼痛。后夜，我已把电火关了，此时的屋里，空气像结了冰。

终于，疼痛的侵袭压过了寒冷。我翻下床，踉跄着，去了卫生间，可下腹仍是肿胀不通。

还是疼，干脆在屋里踱步，也许能熬过这夜。

此时想起前天，寒夜里发生在两百里外的滑坡，报道说还有十多名村民埋在地下；此时又想起已去世的奶奶，那样的寒夜里，她批着衣服，为夜半啼哭的孩童“竖筷子”，嘴里念念有词，模糊不清的字句在寒气里飘散。

一时间，疼痛、寒冷……世间的苦难全部涌了过来。

其实，疼醒前，我做梦来着。

也是个雪夜，夜白茫茫的，我们顺着乡村路在走，终于到不了目的地，在路旁的一户农家歇了。进去才发现这是我驻村时认识的一家农户——我在这家人年轻的儿子的手机图片里，看到这房屋背景。

屋里就一张大床，我与同伴对向睡了。凌晨晨光熹微时，床对头，一个少女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她坐在桌边整理头发，白皙的脸旁，头发像这将尽的夜色，流了下来。那是我少年时见过的，和我一样年弱的少女啊。我仿佛又成了少年。

她在说话，说家就住在不远处的山坳，放寒假回家没事做，刚好在社交APP看到有人要服务，她就接单过来了。

这时，我那个买完服务的同伴，仍躺在被窝里，不喜也不悲。——他总是这样。我从没有在他脸看到过起伏的情绪，他总是这样快活。

这个同伴，我一时想不起是谁。也许是我大学寝室里，那个从不为钱发愁的室友。

原来，我一直很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