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大功，一个派出所副所长亲历的1987年乐亭“6.20枪战”   “这哪是通报案情？简直是往咱们心口砸惊雷！”1987 年 6 月 20 日下午五点多，乐亭县政府招待所的会议室里，县公安局长周树功把唐山市局的紧急通报往桌上一拍，我手里的搪瓷缸子都跟着蹦了一下。   作为城关派出所的副所长，我那天本来是陪治保主任来开政法工作会的，没成想后半程直接变成了战前动员。   通报里的字没几个，但每一个都扎眼：6 月 19 号下午，山海关长城上杀了人，死者是个摄影个体户，凶手持五四式手枪作案后跑了。   周局长扫了一眼满屋子穿蓝布警服的人，声音压得极低：“别以为只是普通凶杀案，省厅刚传来信，锦州驻军武器库十天前丢了 6 支手枪、1 支冲锋枪，还有 6 枚手榴弹、1000 多发子弹 —— 这伙人极有可能是一伙的！”   我后背瞬间冒了冷汗。80 年代的基层派出所，像样的家伙事儿没几件，我们所里就 3 支老旧五四式，子弹加起来不足 50 发。真遇上荷枪实弹的亡命徒，说白了就是拿命去拼。   正琢磨着，周局长已经拍了桌子：“姜各庄、会里这些跟昌黎搭界的口子，必须立刻设卡！谁也不能让这伙豺狼窜进京津！”   散会时天已经擦黑，我骑着挎斗摩托往所里赶，一路看见各村的治保主任都在蹬着自行车喊人 —— 那会儿没有对讲机，全靠 “人传人” 布防。刚到所门口，值班民警就举着电话跑出来：“姜各庄派出所来报！歹徒线索找到了！”   电话里姚兴志所长的声音都在抖：“俩农民刚送来一支五四式手枪，说是他表弟交的！那表弟叫姬锦友，锦州来的，跟歹徒是同伙！” 我赶紧抓起枪套往腰上勒，听见姚所长在那头喊：“歹徒仨人，叫高山、常保国、王立山，现在就在姜各庄村西的小树林里，还想抢信用社、劫机外逃！”   我立马招呼两个年轻民警跳上摩托，往姜各庄猛冲。路上才想起来，中午家里还炖着排骨 —— 可这会儿哪顾得上这些。快到姜各庄时，远远看见刑警队长许万田他们的三轮摩托也往这边赶，许队长冲我喊：“姚所长已经带人牵制住了，咱们包抄后路！”   六点三十五分，小树林边的土沟里终于出现了人影。紫穗槐丛里蹲坐着两个，站着一个，手里的帆布包鼓鼓囊囊 —— 不用想，里面肯定是枪和手榴弹。姬锦友躲在我们身后指认，声音都变了调：“穿黑褂子的是高山，他手里有冲锋枪！”   姚所长突然大喝一声：“警察！不许动！” 那三人猛地回头，高山抬手就朝我们开了一枪，子弹擦着摩托油箱飞过，溅起一串火星。我赶紧拽着姬锦友趴进土沟，听见许队长喊：“孙德生、李宝平，左边包抄！”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简直像在鬼门关门口打转。歹徒的冲锋枪打得树枝哗哗掉，我们手里的旧手枪根本不是对手。关键时刻，村口突然传来吆喝声，龙秀千带着十几个村民举着锄头扁担冲过来：“姚所长，我们来帮你！”   村民们的呐喊声显然打乱了歹徒的阵脚。高山想掏手榴弹，被许队长一枪打中胳膊；常保国刚站起来，就被孙德生的子弹撂倒。最后王立山想往庄稼地钻，被李宝平扑倒在地 —— 这场仗，硬是靠着民警的命和村民的胆打赢了。   后来清理现场时，我们从帆布包里搜出 5 支手枪、1 支冲锋枪，还有没来得及用的 4 枚手榴弹。姬锦友瘫在地上哭：“他们说抢了银行就坐飞机逃国外，我实在不敢干……” 我看着他交出来的手枪，突然明白：这从天而降的大功，根本不是撞大运。   从锦州盗枪到山海关杀人，再到乐亭落网，这伙歹徒算准了基层警力薄弱，却没算到老百姓的骨头比钢铁还硬。龙秀千要是不送姬锦友来报案，我们说不定还在瞎转悠；村民们要是怕得躲家里，光靠我们几个民警根本拿不下歹徒。   晚上十点多，我摸黑回到家，排骨早就凉透了。可看着腰上还发烫的枪柄，突然觉得这碗凉饭吃得踏实。后来有人说我们是 “神兵天降”，其实哪有什么神兵？   不过是 60 多个民警没回家吃饭，是农民放下锄头就敢冲上去，是基层的防线拧成了一股绳 —— 这才让歹徒的黄粱美梦，碎在了乐亭的庄稼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