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葛先生

作者：小雅

我今年55岁，一直以来，我都不服老，认为自己年纪不大，不算老。当老伴动不动就感慨自己老了的时候，我还发脾气，认为老伴在没事干诅咒自己。

可是，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也觉得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想了。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我与老婆结婚31年，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儿子今年29岁，在大城市安了家。

本来，在儿子考上大学之前，过年对我们而言并无特别含义，顶多是到了那个点，我们多买一些好酒好菜，把自己打扫干净，贴贴春联，摆几桌酒席宴请亲戚朋友或者挨家挨户拜年。

至于阖家团圆，倒是没那么重要，毕竟大家都住在一起，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饭，什么时候不是团圆？

直到10年前，我的儿子考上了重点大学，前往大城市求学，学校距离老家很远，坐车需要一整天，因此他只有国庆节、春节才会回来，此时，我们才意识到过年的重要性。每逢国庆节和春节，我与老伴都翘首以盼，等儿子回家。

儿子大学毕业后，我们希望儿子在省城安家，这样可以离家近一点，也方便他回家，可是儿子不乐意：“爸，妈，我辛辛苦苦读书，拼尽全力考上985大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在大城市安家立业，让我的孩子留在那里学习，改变子孙后代的命运吗？再说了，大城市工作机遇多，我的专业又是科技型的，更适合大城市。”

我想了一下，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只好任由儿子留在了大学所在城市。就这样，儿子在那里找了工作，谈了恋爱，结婚后也在那里安了家。

自打儿子结婚后，他回老家的次数就更少了，一年到头只能回来一次，那就是过年了，因此，现在的春节成为了我与老伴最为期待的节日。

没成想，前不久，儿子打电话给我，说今年不回来过年了，问我们愿不愿意去大城市过年。要是愿意的话，他给我们买高铁票。

老伴没意见，可是我不同意。一方面，儿媳妇是本地人，亲家老两口也在那里工作生活，那座城市可以说是我儿媳妇的娘家。可是，自古以来，不都是回男方家过年吗？哪有让我们去女方家过年的？

本来，我就有种儿子当了上门女婿的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平日里亲戚朋友也没少说这件事情，这让我心里更加难受了。现在儿子连回家过年都不肯了，这让我感到火冒三丈。

另一方面，这些天，亲戚朋友都没少问我儿子什么时候回来，我跟他们说了，儿子很快就回来了，等到儿子回来了，一定让他上门拜年，也让大家来我家拜年。我话都撂出去了，要是儿子不回来了，我怎么办？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在农村生活，面子真的很重要，村子就这么大，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是哪个人抱怨几句，搞不好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大家一人一口唾沫，足以把人淹死。

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没读过多少书，也赚不了几个钱，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培养出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

在我儿子长大之前，我与亲戚朋友相处，都是尽可能少说多听，毕竟你一没钱二无本事，穷得叮当响的，还说那么多，岂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吗？那时，我们都不敢去参加亲戚的聚会，一是掏不出像样的随礼，二是怕自己回请不起。

直到我儿子考上了985，成为了家族里最有出息的年轻人，我与老伴才真正的扬眉吐气，可以昂首挺胸做人。自打儿子考上重点大学后，每年过年他回来，我家都十分热闹，天天有人登门拜访，谁家办酒席都给我们送请帖喊我们去参加。

在酒席上，我虽然不是主角，但是围着我们的亲戚朋友不在少数，大家都夸奖我们教子有方，夸我儿子有出息，说我们是有福气的人，听到这话，我感到十分高兴，胃口都好多了，能多吃一碗饭。

想到这些，我更加着急了，要是儿子不回来了，亲戚朋友抱怨怎么办？我怎么跟大家交代？

今天上午，我又打电话给儿子，催儿子回来过年：“过年期间，有十户人家要摆酒，给我们家送请帖，指名道姓让你过去，我都答应了。你要是不回来了，你老子不成了不守信用的了？到时候，你老子这张脸往哪儿搁？”

没成想，我话音刚落，儿媳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脸脸脸！爸，你就知道要面子，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面子，我们每年要花多少钱？”

还没等我说话呢，儿媳妇继续抱怨道：“10户人家办酒席是吧！每次他们办酒席，人家随礼两三百，你为了面子，为了证明你儿子在外面赚大钱了，每次都让我们给1000。十户人家，那就是1万块钱下去了。”

“过年期间，每当他们来拜年的时候，都带着自己的孩子，什么目的当我不知道吗？不就是想要压岁钱吗？去年一年，光压岁钱也给了一万块钱。金额也是你们定的，一个红包500，他们回礼的时候就100。”

“爸，你说他们都是种地的，靠地里刨食，赚钱不容易。那么，我们两个人赚钱就容易了？我们夫妻俩的钱难道就是大风刮来的？”

儿子叹了一口气，接过了儿媳妇的话：“爸，对不起，是我错了。这些年来，我为了尽孝，为了不让你们操心，一直报喜不报忧，只告诉你们我过得很好，在大城市有房有车，没告诉你们我的真实情况，是我错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发慌，不明白儿子的意思。

儿子告诉我，他们在大城市看似过着光鲜亮丽的日子，事实上也在负重前行。他与儿媳妇一个月收入加在一起4万，看起来要比种地的一年收入还要多，可是房贷就要1万多，两个孩子的教育经费也要1万，加上生活费、杂七杂八的开销，一个月根本存不了多少钱。

“爸，你们没有社保，我每个月还要给你们2000赡养费。除此之外，我还得存着点钱以备不时之需。不然，你们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儿媳妇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有，你们不满意我只生了两个女儿，一直催我再生一个，想抱孙子，那么，养孩子不要钱啊？”

听到这里，我与老伴彻底哑口无言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儿媳妇的话。

沉默良久，老伴开口了：“儿啊，茜茜，使我们当父母的不懂事，不知道你们在外面不容易。你们说的对，这是你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自己都不够花了，怎么可以拿来满足我们当父母的面子？你们要是回来了，他们找上门来，也不好拒绝，那你们还是别回来了。”

我欲言又止，老伴吼了起来：“在你的眼里，是面子重要还是儿子一家的生活重要？难道，你要为了你的面子，让儿子辛辛苦苦赚的钱都打水漂吗？万一惹怒了儿媳妇，他们要离婚，怎么办？”

“那我们该怎么跟亲戚朋友说？他们年年都来，要是今年我们不去参加随礼，也不给孩子压岁钱了，他们骂我怎么办？”

一想到以后被他们议论，难听的话满天飞，我就感到头疼不已。不是我心疼儿子，而是我实在是招架不住那些亲戚。

听到我的话，儿媳妇出了一个主意：“爸，要不这样吧，你们别待在农村老家了，来大城市生活吧！”

儿媳妇说，他们可以在这里给我们租房子，让我们住在附近，这样一来有好几个好处。

首先，我们跟他们住在一起，就不用忍受思念儿孙的痛苦了，想看他们就看他们，想团圆就团圆，而不是一年到头只可以见到一次。

其次，我们住在附近，可以帮忙照顾孩子们，给他们减轻负担。我们要是生病住院了，他们随时了解情况，不用担心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情况发生。

最后，我们去了大城市，亲戚朋友就找不到我们了，也拿我们没办法。至于议论，随他们去吧，要是话太难听了，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

“爸，养儿防老，你以后靠的是儿孙，不是亲戚朋友吧！我们过得好，才有精力照顾你们啊！你们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啊！”

老伴迫不及待地答应了，我也没啥好说的了。于是，儿媳妇给我们买好了明天出发的火车票，我与老伴立马收拾东西，准备先去过年，过完年后再把其他东西搬过去，从今以后我们就跟儿孙一起生活。

也好，去了大城市，我就能亲眼目睹儿孙的真实生活了，也许真的是儿子出于孝心报喜不报忧，我们为了面子对待亲戚朋友太过大方，太过在乎人际关系，反而成为了儿子一家的负担。

既然如此，我还是少给儿子添点堵，赶紧过去帮他们照顾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不要管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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