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苏北,一座青砖老宅前,中年男人缓缓跪下。这是他第几次这样跪别,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青砖缝里探出几丛枯草,在风中微微颤动。屋内,父亲的遗像静静立着。三个响头磕完,他锁上门,转身走入暮色。铁锁合上的咔嗒声,在空荡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老宅空了近一年。三年前父亲离世,母亲随后确诊阿尔兹海默症,住进了养老院。两个哥哥各有家庭,偶尔回来看看。这座曾让父亲引以为傲的青砖瓦房,如今只剩下回忆。
2018年翻新时,父亲摸着新墙说:“这辈子值了。”他在新房只住了四年。如今墙角的霉斑蔓延,像时光无声侵蚀的印记。

“爸,我走了。”每次离开前,他都会在遗像前说这句话。没有这句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转身离开。这成了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从前回家像完成任务,总觉得来日方长。直到父亲突然离开,母亲渐渐认不出他,他才明白,离别从来不会提前打招呼。
以往归来,大门总是敞开着,母亲早早晒好了被褥。如今推开门的瞬间,只有尘埃在光线中飞舞。床要自己铺,饭要自己做,离开时,再没有人站在门口久久挥手。

上次回来正值雨季,推开院门,满目荒草。雨水在墙上画出深浅不一的霉斑,那一刻他明白,没有父母等候的房子,终究只是个建筑。
现在他每月都回,哪怕只是开开门,扫扫地。母亲在养老院里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盼着她能熬过这个冬天。
老宅还在,家没了。这是每个游子终要面对的真相: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此生只剩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