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月才挣三千块呀?”老同学下意识的一声惊呼,“才”这个字,像一根小针,不粗,但尖,一下子就扎在我心口最软的地方。

虽然老同学敷衍着说“挣三千块也挺好”,但心里已经把穷人的标签贴在了我的身上。诚然,老同学不仅是我们班级里成功人士的代表,在我们这个边陲小城也是数得上的大老板,前几天刚刚装修了第二家汽修店面,也不过才花了“两百万”而已,经济上,对我完全是降维打击。
对于她的成功,我是钦佩的,我们是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同样是学习成绩垫底,同样是职
刚毕业就步入了社会。同一个起点,却活成了不一样的人生。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局促,放下手机,身体微微前倾,第一次认真地看着我,问:“你在药店干活,是不是也挺累的呀?”
这个问题,比“你挣多少钱”更让我放松。我告诉她,药店的活儿,确实比较累,我五点准时下班,老公会做顿简单的晚饭(虽然比较难吃)。吃完饭,先睡一觉,不太累的话会发发帖子,太累了呢,就一宿到天亮,睡眠质量那是杠杠滴。
我说得很慢,很平淡,因为我以为这在她听来,一定是乏善可陈的“穷人生活”。
可没想到,她听完后,眼神里流露出的,不是同情,而是一种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近乎疲惫的羡慕。“真好啊,”她轻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晚饭了,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去应酬的路上。实在乏累也只能看看小区里的公园。”
她端起那杯几乎没动的美式,苦笑了一下:“你别看我这‘两百万’说得轻松,那是要压上全部身家,去跟银行、跟供应商、跟几十号工人周旋的。我每天睁眼就是各种账单,闭眼就是各种风险。我有时候半夜惊醒,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拼什么。”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她的两百万,是她的战场和枷锁;而我的三千块,是我的护城河和避难所。我们就像站在一条河的两岸,她觉得我这边风景单调,我却觉得她那边风声鹤唳。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与生活交手,谁也不比谁更轻松。
我端起自己那杯温吞的咖啡,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杯子。
“那就,”我顿了顿,认真地说,“祝你早日能睡个好觉。”
她愣住了,随即眼圈有点红,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却把杯中那口苦涩的咖啡一饮而尽。我们谁也没有赢,我们只是在各自的赛道上,跑着一场同样疲惫的比赛。她的赛道是高速公路,我的赛道是乡间小路,但终点,或许都是能让我们安然入睡的那个夜晚。想到这里,我心口那根针,终于彻底消融了,变成了一股暖流,缓缓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