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他举手老练地敲响房门。

“谁呀？”门内传出一个青年女子的声音。

“收电费的。”声音自信而又随便。

刘颖略微迟疑一下，还是打开了门。她热情地把这位高个子师傅让进屋，找出良友烟：“师傅，抽支烟吧。”

高个子青年用手接过烟，点上火，一边吸着烟，一边迅捷地把屋里屋外撒眸一遍。当他确信这家只有眼前这一个女人在家时，突然上前用双手猛地掐住刘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钱都放在哪？快拿出来。”

一阵窒息使得刘颖欲说无声，她用力挣扎一下，说出一句：“家中……没……钱。”

“什么？没钱！”高个子青年从腰间拔出一把蒙古匕首，照刘颖胸腹部猛刺一刀，说：“有没有钱？”他一边说着一边拔出刀又猛刺下去。

“哎呀！真的没钱呀！……救命啊！”刘颖奋力呼喊。

“没钱？没钱？我让你没钱！”高个子青年嘴里一边叨叨着，一边一刀刀刺下去。刘颖浑身上下顿时被刺中11刀，呼喊声渐渐衰弱下去……

高个子青年两眼放着贪婪的光，屋内屋外，床上床下正翻腾着……

“刘颖，在家吗？”这时，他听到门外的喊声，开门探头一瞅，见是一个青年女子，他回答一声：“在。”随即推开门。

“你是？……”刘颖的邻居谢美兰疑惑地打量着这位陌生男人。

“我是收电费的。”

“刘颖在家吗？”

“在里屋。”他嘴里应答着，趁谢美兰走到他身边的刹那，抽出刀照谢美兰胸口猛刺一刀……

一接到报案，永红分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崔红宾、刑警队长张殿武、陈锡铭立即带领刑警队迅速赶到了现场。

陈锡铭这位刚过而立之年的刑警队长，多年的刑警生涯培养和锻造了他快速、敏捷的应变能力，一到现场，他见被害人刘颖还没断气，立即上前俯下身，抱起刘颖脑袋，把耳朵贴近刘颖嘴边问：“谁干的？”

“不……认……识。”微弱的声音使他刚刚能听到一点意思。

“怎么进的屋？”

“收……电……费，我开门，进屋……要钱。没有……就……就……”

陈锡铭转过头对侦察员高红卫、徐安良说：“快！你们两个立即把她抱到车上，送医院抢救，跟医生说，一定要尽全力抢救。”

现场令人惨不忍睹，满地的血迹，零乱的衣物……躺在门外的谢美兰被一刀刺中心脏早已死去，一双没有完全瞑闭的眼睛，朝天仰望着，象是在等待什么，嘴微微张开着，似乎要诉说些什么！

现场勘查完毕，案情分析会随之召开。

大家对这起入室抢劫杀人案的案情分析：“从现场看，这起入室抢劫杀人案凶手胆大妄为，不计后果，肯定是有犯罪经验或者劣迹的人所为。根据被害人刘颖临死前提供的高个子青年这个线索，我们准备围绕案发前后这段时间，在现场附近寻找目睹者，对‘两劳’及有劣迹人员，我们准备先从永红管区摸底调查，然后扩展到全市寻找线索……”

刑警们立即深入到发案地47委进行摸底走访，寻找案发前后的可能目击者。并对全市的各种收费人员，有劣迹人员，近期同刘家有来往的人等展开摸底工作，从中发现线索。

刑警们一个个如在荒山野地探宝淘金的人一般，迅速沉到47委的大街小巷中，终于网上来一条宝贵的线索……

47委一位群众反映：“早晨8点多钟(案发时间)我到刘颖家想找她玩麻将，见院外大门敞开着，我喊了两声都没动静。心想，怎么大门敞开着，屋里却没动静呢？我想进去看看，却感到心里胆突突的，正想离开，从里面匆匆走出一个青年人，个子挺高，方脸，脸上凶刀刀的……”

这是一条很宝贵的线索。

入夜，城区万家灯火通明，在永红公安分局的小会议室里，灯光下，干警们正挖空心思，分析案情，研究方案……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明天一早，你们立即通知管区内各派出所干警排查所有1．8米以上人员，尤其是‘两放’人员。发布命令在全市范围内排查1．8米以上‘两放’人员……”

佳木斯市区人口60万，1．8米以上的‘两劳’人员何止几千人。侦察员们昼夜兼程，奔波，奋战了一星期，审查了几千条线索，最后将目标集中到六条重要线索上。

第一条，根据画像，桥南派出所提供：管区内许波、许涛二兄弟，均是判过刑被释放回来不久的“两劳”人员，身高都在1．8米以上，体貌与画像相似。

在桥南派出所包片民警的带领下，刑警们来到许家。铁将军把门，敲开邻居的家门：“我们是派出所的，这家的人都哪去了？”

“不知道。他家整天锁着门。”

当晚，刑警队侦查员王泽曾、刘云东再次以查户13名义于夜间10点来到许家。二许仍不在家。其母在家。

包片民警对许母说：“你两个儿子回来了，不知户口落没落，要换户口簿了，我们来通知一声。”

为了不露风声，他们不露声色地从许家撤了回来。

第二天一早，6名侦查员迅速赶去许家，仍没见到二许，显然二许没有在家过夜，问其母，也不知两个儿子现在何处。于是侦查员对许家亲属进行摸底调查。

傍晚，奔波了一天的侦查员精疲力竭地赶回分局，只见楼下建设派出所走廊的椅子上扣着一个人，刑警队副队长刘运东见他进来，对他说：“陈队长，你看这小子个头怎么样?”

刑警队长打量一眼扣在椅子上的人，心想个头是不矮，足有1．8米以上，便走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许涛。”这人酒气逼人，醉得不轻，说话含糊打唠，一抬头喷了他一脸酒气。

“许涛？你家在什么地方?”陈锡铭心中一惊，赶紧问他的家庭住址。

“在万发屯。”

陈锡铭心中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正找你不着呢?

他拉过刘运东悄声说：“这正是咱们要找的许波、许涛二兄弟中的许涛，没想到6、7年不见，他小子变这么大，我都不敢认了，当年在派出所我处理他时，他还是16、7的毛孩子呢？”

原来，今晚许涛喝酒后，闯入管区一户居民家欲行凶抢劫，结果被居民家的两个儿子将他后背砍伤，扭送到派出所来了。刘运东见这个人个头符合画像条件，又是手持斧头闯入居民家欲行抢，就心中犯疑，正要审他。

当晚，刘运东立即对许涛进行了审问，但是，由于许涛饮酒过量，神志不清，审讯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第二天，崔红宾决定一面立即对许家搜查可疑证据，一面由他和陈锡铭继续审问许涛。

风驰电掣的摩托车载着刘运东、王泽曾、高红卫3个人来到许家。这是很普通的一所民宅，然而，在侦查员的眼里，这就是他们进行无声战斗的战场。一双双锐利的目光探雷器般搜遍了屋里的墙角，但屋内屋外均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物品。

刘运东双眉紧锁，站在屋中间，两眼四处撒眸着，蓦地，他发现靠墙立着的大衣柜底下还没搜呢，立即趴到地上，探头向立柜底下望去，有一双二棉鞋！

他伸手取出二棉鞋，递给身后的高红卫说：“把这个带回去。”

再说分局这边，崔红宾、张殿武、陈锡铭等人对许涛的审问正剑拔弩张，鏖战激烈：“许涛，你说，你昨天晚上，手持斧头闯入居民家，到底想干什么？”

许涛翻了翻白眼，仍是舌头不好使似地：“我喝……喝酒喝多了，口渴，想上他们家找口水喝，他们不让我进屋，我们厮打起来，他们便砍伤了我。”

审讯进行了一上午，许涛翻过来道过去都是这么句话。无奈，崔红宾与张殿武商量出一个新对策：为避免许波闻讯逃跑，立即放许涛，让他保外就医回去先治好伤，然后再等候处理。

当天下午，许涛被放回家，但是，刑警人员的眼睛却日夜盯着许家。一旦发现二许同在，立刻就会一网打尽。一切赌注都押在了“二许”身上。

可是，这条“大鱼”究竟有没有价值呢？此时，市公安局技术科痕检室里，技术科副科长痕迹助理工程师崔建国正对许家搜出的二棉鞋进行着最具权威性的鉴定。

作为痕检技术人员，他深知，技术鉴定的准确与否，将直接关系着破案的成败。

但是，因为鞋的材质不同，发案时间留下的足迹与找到鞋时这段时间鞋底磨损等活性因素，因而在痕迹检验中，足迹特征的稳定性差，往往要比其他痕迹检验付出更多的劳动。经综合分析和全面复合，法医做出了鉴定：此鞋即是“3．29”案现场皮椅面上所留足迹的那双鞋！

一锤定乾坤！

鉴定报告立刻送至永红分局，这使正在捉拿“二许”的侦查员信心倍增。

12日10时，在许家外围实行监控的侦查员发现许波归家……

半个小时后，许波、许涛被分别带进两个审讯室。但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似乎像背台词般，二犯反反复复只说着一句话：“凭什么抓我？我什么也没干。”

审讯异常艰难，许波、许涛顽固抗拒，牙口不欠！

是的，他们不可能轻易开口？他们都曾是劳改人员，不但深谙严禁“通、供、信”的审讯政策，而且，几年的监狱生活，已使他们对审问的心理防御能力大大增强，何况，他们深知，开口脑袋就会搬家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一字不说。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这真是一场韧性的战斗，对侦查员来说，攻克罪犯精神上的堡垒，撬开他们的嘴巴，这不啻是一次对“珠穆朗玛峰”的攀登。审讯陷入“泥潭”……

最终决定：重新研究审讯方案，先突审许涛，从他身上打开缺口……

早8点，市局技术科长带着近期全市入室抢劫杀人案的现场指纹样本，来到永红分局，经与许波、许涛指纹进行对比。可以认定“88．2．3”顺和路狗肉馆杀人案，郊区“89．2．26”入室抢劫杀人案均系许涛所为。

证据确凿，只差如何撬开罪犯嘴巴，这是一场非同寻常的攻坚战。

主审员张殿武；“许涛，89年2月26日这天，你到郊区长春乡佳西村干什么去了？”

许涛脖子一歪，一副蛮横样：“你不用跟我套，我不明白你说的啥？”装傻、装糊涂这是罪犯逃避审问的又一伎俩。

“你嘴上不明白，你心里却非常明白！佳木斯近一个时期的几起杀人案与谁有关，你心里不清清楚楚吗？你被判过刑，你应该知道，法律依据的是证据，而不是口供，我们有确凿的证据指控你犯罪，现在关键是看你的态度……”

“你说啥也没用，我没事……我啥也没干。”

艰苦的唇枪舌剑从1 3日早晨一直进行到后半夜两点，这是拼耐力，拼智慧，拼心理能量的最后时刻。凌晨两点一刻，正义与智慧之利剑终于闪烁出不可剥夺的光芒！

担任主审员的张殿武，面对已无招架辩解之力的许涛，突然发问：“你的金戒子哪去了？”

在郊区“89．2．26”入室抢劫杀人案现场，被害人何慧英手指上留有罪犯撸去金戒子的痕迹。

许涛一怔，哑言。他心里明白，这是真的掌握证据了。尽管如此，他仍是不肯轻易就范，过了一会儿，他又抛出装聋卖傻的老伎俩：“我不明白你说的啥？”

“你嘴说不明白？可证据说得非常明白，法律是重证据，而不信你口供的……”

渐渐许涛头脑中固守的防线崩溃了，他长叹一声，脑袋像灌铅一样耷拉下去……

艰苦鏖战的24小时，如同两军阵前对垒。现在，罪犯神经终于彻底崩溃，他开始说出第一声乞求的话语：“我想见见我母亲……”

许涛与母亲相见后，开始交代第一起杀人案……

适时把握罪犯心理，不给罪犯以喘息思考的余地，是获取审问全胜的又一契机。

“你没有谈尽，还有没交代的，继续谈。……怎么？没有了？你承认一起，就够死罪了，为什么还问你，这说明我们掌握你全部案情，接着谈……”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次次口干舌燥的思想工作，一次次政策威力的攻心，许涛又承认了两起杀人案。许涛知道“3．29”案是许波所为，为了保护哥哥，他把此案也揽在自己身上。

但是，崔红宾一看审讯笔录，一眼就看出许涛所供“3．29”案是假供，从笔录看，他讲不清当时冒充电业局收费人员及进屋抽了一支烟等细节，虽然那二棉鞋是从许涛屋里搜出的，但许波没有结婚，很可能把自己穿过的鞋放在弟弟屋里了。由此可断定，“3．29”案一定是许波所为，应立即审讯许波。

15日下午，许涛又供出同案犯张某、王某，与此同时，许波在看守所供出“3．29”案系他所为，与弟弟许涛无关。

经连续审问，许波、许涛、张某、王某4名罪犯供出在本市干的5起重大杀人抢劫案，30余起盗窃案……

一举破获这重大多起杀人抢劫案，干警的心情可想而知。

崔红宾向干警宣布：“放两天假，大伙好好休息一下，咱们几个当头的就不休了，去把预审科长齐大成找来，咱们研究一下，看如何扩大线索，深挖余罪。”

在崔红宾办公室桌上放排查许波释放后的活动时间表：从已供认的几起案子看，许波1987年初劳改释放后，11月份在本市作了几起案子，但从12月至1988年1月这段时间，他没有在本 一市作案，在这段时间内，从省厅的《案情通报》上看，临近几个兄弟市发生几起入室抢劫案，案情性质，作案手段均与“二许”在本市所作的案件相同，这说明，在这段时间内，“二许”很可能离开佳市流窜到其他市县作案去了。

永红分局决定在齐齐哈尔、牡丹江等《案情通报》上提及发生入室杀人抢劫案的城市，去扩大线索。

据齐齐哈尔市公安局提供：1987年12月24日，本市建华区郭秀云家16岁女儿郭芬被入室抢劫犯强奸后，用电话线勒死……

安达市公安局提供：1987年12月23日晚9时，两个高个子青年闯入本市居民王成荣家持刀抢劫，王成荣拼力反抗呼救，腹部被刺3刀，两名罪犯抢劫未遂逃走……

牡丹江市公安局提供：1987年12月29日下午2时许，本市居民宁慧珍在家中被入室抢劫犯杀死，有邻居目击，下午2时许曾看见两个高个子青年敲宁慧珍的家门。

在铁的证据下，许波首先供认：1987年12月24日-27日与其弟许涛，在齐齐哈尔、牡丹江、安达三市5天内作案四起，杀死2人的犯罪事实。

至此，这起杀死9人，重伤15人，强奸5人，入室抢劫盗窃50余起的重大犯罪团伙案，全部破获。

正义的枪声终于为佳木斯建国以来杀人最多的杀人、强奸、抢劫、盗窃犯罪团伙案首犯许波、许涛兄弟2人罪恶而疯狂的人生划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