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补遗39-当阳朱遂清末民初见闻录之一

赵罗洲 2024-01-29 10:04:13
当阳朱遂清末民初见闻录之一

朱遂

一、童年

我出生于一八八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家住湖北省当阳县王店区王店公社同心大队第五生产队,是一个破落地主家庭出身。虽有祖遗田地十三亩,但是还老账还不够。所以我出生后,家境很穷,曾经吃过树皮草根。冬天还打着吊胯(光屁股)在山上打柴禾,这对我养成爱劳动和爱与穷人打交道的好习惯是一个锻炼机会。另一方面又引起了我仇恨旧家庭,成了我后来闹家庭革命的根源。

我父亲是满清秀才。他虽穷,但地主的臭架子还是摆着的。我曾经说:“有土皆豪,无绅不劣”,对于我的父亲,并不算过火。

我父亲是个有魄力、有雄心壮志的人。他在二十二岁中秀才后,在家里“闭关”三年,日夜苦读。曾经七下武昌参加科场(即中举)考试,仅仅一次试卷被推荐,但未中举,之后他把他一生向上爬的心思,完全寄托在我的身上,“望子成龙”。

我有七姐妹,三兄弟,在姊妹排行中我是“老八”,在兄弟排行中我是“老三”。

我的父亲一生以教书为业,每年学钱收入约四十串,这是家庭经济生活的主要来源。他曾经在当阳县城里教过几年学。县城里陶启凤、张升臣等廪生,秀才陶仪、陶翔凤等,都是他的掌门弟子。所以我后来在当阳工作的时候,这一批人都是帮助我的。

我母亲是个中农家庭的女儿,不识字。但她有一种织土布的技能:三丈二尺长,一尺二寸宽的土大布,她一天织一个;浆、刷、迁、过扣、过雏,都是她一手包办。这就成了我们家庭经济生活的有力的助手。

一八九二年冬,我从父亲在家里读孔孟之书,学李杜之诗,研究程朱的唯心主义哲学。当时我反对学八股文章,我能够写一点时事论文和旧体诗词了。

由于我的父亲“望子成龙”的心切,他对我的教学方法是“讲、读”并进。首先就讲《论语》,连朱(熹)注都要背熟,拿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来说,真是一道难关。所以我时常被罚长跪,头上被打得大包小包,吭也不敢吭一声。只有母亲背后替我摩摩包,搞一点荤菜埋在饭碗里给养伤。真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父亲时常教导我说:“为人要立大志,做天地间第一等事,光大门庭,流芳百世。”我也曾经立下了大志:如若达而在上,就学伊尹相太甲,周公辅成王,澄清天下;如若穷而在下,就学龚遂治渤海,虞诩治朝歌,除暴安良,作一个名臣循吏。

由于父亲七下武昌,又在当阳县城里教了几年学,眼光比较远大,他认为时代变了,我如果还在山沟里读书,是没有出路的。乃叫我到武昌去报考湖广总督张之洞在武昌创办的新学校。传说这种新学校,只要被录取了,学生就只出一个光人,一切费用,都是官费。这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于是我于一九〇四年夏历正月十五之夜,背着行李,离开了我这个可恨的古老封建家庭。当时,我曾写了这样一首诗:

喜看雏凤出樊笼,壮志凌云向九重。

踏上固陵真得意,铁琶高唱大江东。

二、求学

我离家时,父亲给他在当阳教学时的老朋友王钟麟写了一封委托信。

自同治四年(1865年)起,王钟麟时年24岁,他在京师同文馆做汉教习。

王钟麟一九〇七年66岁,通过了了袁世凯的举贡考试,任外务部主事。当时他住在武昌大贡院前的庆云老客栈”,充任汉口某报馆的主笔。这里也是我父亲下武昌住的老栈房,托他照顾我。

王钟麟也是在古庙里苦读出身的穷人。他的父母在当阳县城里开鸦片烟馆度日,为王钟麟所不齿。

王钟麟对于国际国内形势,了如指掌。他一有空就教导我说:满清皇室贪污无能,对内只知出卖国家的主权,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而对于自已则是极端荒淫无耻;对外只知捧列强为父,百依百顺。列强凭借各种不平等条约,剥削中国老百姓血汗,比满清王朝更加厉害,逼得广大中国穷人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孙中山先生所提倡的三民主义(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风行一时,形势大好,满清的命运,已不长了。

我以一个老山沟里的土包子,得以略知世界形势者,乃王先生教导之力也。这是我一生所感激的。

可是在一九一一年满清还未被推翻时,王钟麟就因母死回当阳原籍守制,又与当阳县城里一帮反革命分子苗瑞云等搭上钩了,实际上是被苗瑞云出卖了。当一九一一年十月,驻军唐牺支在宜昌起义后进攻荆门县,路过当阳时,苗瑞云等诬控王钟麟危害地方人民的十大罪行,送了钱,请求邓金彪就地正法。邓金彪接受了苗等的请求,把王钟麟押到当阳南门外校场坝砍头了。死后无嗣,当阳同乡张元音等葬王钟麟于长坂坡下子龙畈,一杯黄土,预地尽矣。

一九一七年暑假时,我从二校回家,路经王坟时,曾写如下的诗句:

年年归去此经过,后嗣无人唤奈何!

汉寝唐唐无麦饭,山溪野径有风波。

文章报国清廷少,冤愤如公史上多。

我是当年陶铸者,孤坟凭吊泪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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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罗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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