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聊三国演义之《李郭交兵》。

这本我儿时看过，只记得有一条狗食物中毒。

李郭是谁？

李是李傕（音：绝），郭是郭汜（音：四），此二人在董卓女婿牛辅帐下担任校尉。在群星璀璨的三国中，他们显得平平无奇，却意外把长安闹了个天翻地覆，直到某奸雄出手。

封面为赵宏本绘画

上回《犯长安》说到，吕布冲冠一怒为红颜杀死董卓，李傕、郭汜引兵杀入长安，赶走吕布。

当时犯长安的叛军首领，除了李傕、郭汜，还有张济、樊稠。李傕设下鸿门宴杀死樊稠，张济害怕，去弘农避祸。于是长安城、汉献帝乃至整个东汉朝廷都落入了李傕、郭汜的魔爪之中。

李傕自封大司马，郭汜自封大将军，二人关系颇为融洽，这俩军痞子横行无忌，只是苦了汉献帝，堂堂汉家天子，每日遭受虎狼之徒的欺负，都快抑郁了。

一天，献帝找来太尉杨彪、大司农朱隽商量对策：怎么才能除掉李郭二贼？

杨彪献上离间计，可令李郭二人火并。王允曾离间董卓和吕布奏效，杨彪就是无脑学样。

1.一山不容二虎，李郭二人短期内可共享荣华，早晚必有权力斗争。2.郭汜的老婆嫉妒心很强，容易疑神疑鬼，是个切入点。

献帝说：“你杨太尉提出的，就你负责落实吧。”

于是第二天杨彪夫人借故到郭汜府上，找郭夫人说：“我听说郭将军和李司马夫人有些亲密，嫂子你不可不防备啊。”

郭汜夫人听了，妒心大起：“难怪他常常通宵不回，原来在外面做的好事！”

过了几天李傕约郭汜喝酒，郭夫人就劝郭汜：“人心叵测，李司马可能会下毒。”郭汜不听。

傍晚李傕送来酒食，郭夫人支开众人，偷偷在食物里下毒。

郭汜摆开食品准备开吃，郭夫人拦住道：“外来食物，你就放心直接吃？”她找了一条狗试吃。

吃完酒饭，不过片刻工夫，那狗狂吠几声，身子剧烈抽搐，眼看是不活了。郭汜大吃一惊，心中顿起疑云。

（这片段似曾相识，《左传》记载，晋献公的妃子骊姬为了诬陷公子申生，好让自己儿子上位，就在申生孝敬的祭肉上涂了毒药，献公看见狗吃祭肉中毒，不再信任申生。运用的手法如出一辙。）

朱光玉补绘页

过些天，李傕又盛情邀请郭汜去府上喝酒，郭汜推脱不过，还是去了，夜里大醉回家，觉得肚子有点痛。（心理作用？）

郭妻说：“完了，这必是李司马下了毒！赶紧的，灌粪汁！”郭汜吃了粪，狂吐一阵才感觉好些。

郭汜狂怒，认定李傕有意害他，先下手为强，去攻李傕。

李傕早也得到消息，做好准备，双方聚起数万士兵，在城里大打出手。

（手持双刀者，郭汜郭阿多也，透过墙壁偷窥，我们看得出二人打得火热。）

两人一打，长安城大乱，李傕的侄子李暹（音：仙）夺了汉献帝和皇后，李傕率兵掩护躲到郿邬。（郿邬本来是董卓的基地，现在李傕正好拿来驻守。）

郭汜见李傕抢先一步劫驾，眼红得很，于是闯进皇宫强抢宫女。（什么是公平？你能犯规，我也能犯规。）

郭汜还不满足，又来郿邬抢皇帝，李傕知道他的意图，阵前大叫：“你我二人单挑，谁赢了把皇帝拿走就是。”

（汉献帝：你们什么意思？合着我就是个东西呗？）

李郭二人武艺相当，厮杀几十回合不分胜败。

这时有人飞马赶来，原来是太尉杨彪，他是代表百官来劝和的。

（杨彪自己设的离间计，现在发现闹得不可收拾，还是他来收拾烂摊子。可是撕破了脸哪有这么容易握手言和的？）

杨彪会和六十多位官员来郭汜营中劝他收手，郭汜冷笑一声：“全都给我扣下！”

百官大惊，杨彪指责他，郭汜反唇相讥：“李傕能劫持天子，我劫不得公卿么？”（强盗当然是按强盗逻辑，百官是秀才遇到兵，羊入虎口。）

从此李郭二军各执“筹码”，互相攻击，长达五十多天，长安地区更加荒凉。

汉献帝在郿邬，找来贾诩求救。贾诩是三国一位奇人，智计无双、算无遗策，只是他的立场一直令人费解：当初李郭叛入长安是他设计，现在汉献帝哭着求他，他又替皇帝谋划起来。

献帝又派皇甫郦劝和，李傕仗着自己兵多，不肯让步。

皇甫郦急了，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夏朝的君主后羿，他当初射术很强横，可是还是被亲信绿了、杀了。另外一个例子就不久前的董卓，董太师强大吧？也是没好结果，你仗着兵多又能嚣张到几时呢？所以，我劝你收手吧！

李傕大怒要杀皇甫郦，这种游说只是单纯激化矛盾，于事无补。

经过贾诩帮忙，皇甫郦才全身而退，他边走还边嚷嚷，说跟着李傕想杀天子造反，以后跟着李傕的都一起完蛋。

李傕营里人心不稳，很多西凉人和羌人开始议论纷纷。

贾诩趁机找到羌人首领，以天子名义劝他们回去，后有重赏。由此李傕散失了不少人马。

李傕见人心涣散，就请来女巫算卦祈福。

贾诩劝献帝给李傕一点甜头，让他疏于打算。

很快，献帝正式封李傕大司马的官位，之前是他自封，这次是官方承认，李傕大喜，重赏了巫婆，却不赏将士。

李傕的部将杨奉和宋果没得到赏赐，心中愤恨：“我们出生入死，还不如女巫念念经？”“不如杀了李贼，救下天子。”他们说干就干，杨奉在外，宋果在内，打算里应外合谋反。

（画面细节，这俩蠢才谋反时居然不拉帐帘，外面有人听到了）

宋果先成了牺牲品。

半夜，杨奉领军杀入李傕营，发现对方早有准备。

杨奉打不赢，只好逃到山里去。

由此李傕兵力更弱了，这天弘农的张济过来劝和，谁不听就打谁。

有了第三方有实力的人出来做保，李郭只好放出皇帝和大臣们。张济送来米肉支援，献帝热泪盈眶：艾玛，终于能改善下伙食了。

李郭此番大闹，长安已破败不堪，张济就劝皇帝回洛阳去。

（想起董卓当初挟持天子，为避关东联军的兵锋，烧了洛阳，西迁到长安。现在长安也破了，何处为家？）

皇帝赶路到华阴县，忽闻背后喊声大作，原来是郭汜违背约定，打算把皇帝百官一网打尽。

皇帝百官正在惊惶，忽然一阵鼓响，山后转出一支队伍，杨奉来救驾。

（三国故事每次都是危急时刻鼓响，炮响，喊杀声起，出来个救星，这些部队好像都是提早埋伏好的，要的就是千钧一发，惊险刺激。）

郭汜派崔勇出马，杨奉大呼：“公明何在？”只见阵中有大将飞马而出，手提大斧，威风凛凛。

那崔勇乃是无名下将，一合就被劈死。杨奉引军进击，大获全胜。

（大家应该已经猜到了持斧大将身份。赵三岛这种战场构图很注重前后纵横穿插）

杨奉来见献帝，还把这位大将介绍给皇帝：“此人就是河东杨郡人，姓徐名晃，字公明。”

（徐晃可以和晚年关羽打平手，三国名将排行肯定能进前15，此时他还是董卓小弟的小弟的小弟的小弟。）

郭汜整顿军马再战，四面八方将杨奉军队围住。

正危急，东南角喊声大作，原来是国戚董承援军到了。

徐晃趁势掩杀，郭汜再次惨败。

董承见了献帝，就和杨奉一起护送队伍去洛阳。

郭汜收拾败兵，正遇李傕，二人商量了一番，担心皇帝回到洛阳召集诸侯问罪他俩。

李郭不再争斗，兵合一处，以排山倒海之势杀来。杨奉、董承掩护皇帝逃跑。

杨奉等人无奈，只好向河东山贼求助，引来李乐等山贼支援。

郭汜让人把衣服财物丢在地上，李乐手下都是山贼，见钱眼开，纷纷去捡，队伍混乱，郭汜出击，山贼军自相践踏，兵败如山倒。（郭阿多挺有计谋的，对付山贼还是绰绰有余。）

局势凶险，皇帝只好下车步行，逃到了黄河边。

天气寒冷，过河只有一艘小船，帝后百官都哭泣起来。

国舅伏德用白绢把皇帝吊下船，又驮着皇后跳到船上。

先渡帝后，再渡百官，李乐持剑守在船头，争渡的一律杀杀杀，号哭之声惊天动地。

（此处又很眼熟，《左传》晋楚邲之战，荀林父指挥不利，回退黄河时士兵争渡乱砍，船上砍断的手指竟然多得可以捧起，与此情景类似。）

渡过黄河，条件更差了，皇帝出行只能坐牛车，吃的饭非常粗糙，无法下咽。

皇帝和百官只能在茅屋里议事，外面插一些荆条避风。

李乐非常跋扈，稍有不如意非打即骂，皇帝和百官只好忍气吞声，毕竟小命都捏在这帮强盗手里。

杨奉和董承还是准备护送皇帝去洛阳，李乐却不愿意：“你们要走就走，我不走。”

行，你李乐不走也行啊。于是皇帝车驾启程，李乐变了心，勾结李傕郭汜来劫驾。（早看出李乐不是好人，山贼脾性。）

李乐见李傕他们来不及赶到，就独自领军追来，还大喊：“车驾休走！李傕郭汜在此！”

（他是当别人都是聋子还是傻子？）

献帝慌了神，杨奉道：“陛下勿虑，这是李乐假冒的，他的声音我听得出。”

徐晃出马，一回合就秒杀了李乐，山贼一哄而散。

（我们看赵三岛的构图，总是会有1/4部分留出空隙，核心人物放置在边角毫不影响欣赏。）

天子车驾到了洛阳，天啊，这里不是家，到处是残壁断垣，一片废土。拜董卓所赐，当时他撤离时放了一把大火，就没有打算回来。

城里无粮，大小官员只好出门挖野菜和树皮，体力弱的就死在郊外。

地毯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太尉杨彪见洛阳要啥缺啥，万一李傕郭汜杀到，如何抵御？他建议去山东请曹操。

（杨彪出了离间计这个馊主意，现在才想起找曹操来。）

曹操在山东，平定黄巾军，组建青州兵，已成一方强力诸侯，他听说献帝在洛阳，就问该怎么做。荀彧劝他学晋文公、汉高祖：“主公可首倡义兵，奉天子以从众望。动作要快，别让其他人捷足先登。”曹操欣然从之。

（荀彧很有战略眼光，打起义旗，就站住了道德制高点，师出有名。可惜曹操只听进去一半，后来他没有奉天子，而是挟天子，这不是荀彧想看到的。

为什么袁绍不抢这趟富贵？我推测袁绍不认可董卓篡立的汉献帝。）

曹操这边正在准备，天子的使臣到了，那正好，双向奔赴嘛，出发！起兵救驾！

（当时各地诸侯不少，天子却独找了曹操，不仅仅是实力和距离优势，更是朝中关键人脉起了作用，若非杨彪举荐，也不会这样顺利。）

献帝这边提心吊胆，天天盼着曹操早点来，一日探子来报：“报陛下，来了来了!”

献帝道：“是曹将军来了吗？”

探子道：“不！是李傕、郭汜大军来了，就在城外不远了！”

献帝吓得魂飞魄散，马上起驾逃往山东。可是百官没有马匹行动不便。

众人正缓慢挪动，忽然望见前面烟尘滚滚，大队军马遮天蔽日涌来，皇帝、皇后哭道：“今我命绝也！”

一信使来到天子驾前报告：“陛下，曹将军尽起山东精兵，夏侯惇为先锋，前来保驾！”

献帝定了定神，虽然不知道夏侯惇是谁，但还好是曹操兵马先到，松了口气。

很快曹军大部队赶到，夏侯惇、许褚、典韦等全身甲胄，下马行礼。

随即曹洪、李典等将领步兵也赶到，献帝见曹军军容整肃，兵将精神面貌极好，是一支劲旅，大加夸赞。

李傕郭汜也到了，曹军马军在前，步军在后，全力进攻。李郭军队多是一些抢来的百姓，哪里是曹操精兵的对手，败得落花流水。

李傕、郭汜想要决一死战，贾诩劝说道：“曹操兵多将广，咱不是对手，不如投降。”

（贾诩太耿直，如果李傕心狠点，他就交待在这里了，若干年后他还是保持了这个风格，劝张绣投降曹操。）

李傕正没处撒气，贾诩的大实话刺激了他的自尊，要杀贾诩，众将拦住。

（说明贾诩人缘还不错，这会儿没人劝就完蛋了。）

贾诩很生气，半夜就偷偷溜走投张济去了。

次日，李傕派出自己两个侄子到阵前叫骂，耀武扬威很是嚣张。

许褚看不下去，冲上去就是一刀，先解决一个。

另一个吓得跌下马，许褚也顺手宰了，提了二将首级飞马回阵。

曹操大喜，抚摸着许褚的肩说：“你真是我的樊哙！”

（画面中的许褚笑得开了花，像是一个小学生得了100分。曹老板很喜欢自比汉高祖，比如曹操抚摸着荀彧：“你真是我的子房！”，曹操抚摸着徐晃：“你真是我的周亚夫！”）

曹操命夏侯惇在左，曹仁在右，自己居中，三路兵马一齐总攻，贼兵根本无法抵挡。

曹操非常英勇，亲自举宝剑冲在前面，曹军士气如虹，以盛勇追穷寇，杀戮斩获极多。

李傕、郭汜仓皇如丧家之犬，逃去山林落草。

曹操大胜，仍驻兵洛阳城外，有献帝使节董昭来见，正逢杨奉等部队悄悄离开，曹操问董昭：“难道他们怀疑我吗？”董昭说杨奉这种菜鸟不用理睬。

其实董昭早就看好了曹老板的前途，就指点曹操迁都到许昌。

（许昌在洛阳的东南方向，这个地方城池保存得不错，距离曹操的根基地盘也比较近，迁都肯定是有阻力的，曹操虽也有此意，但有些迟疑，是董昭竭力说服了他。）

于是曹操安排迁都，天子和百官虽不情愿，也只好顺从。

半路上杨奉拦路，徐晃阵前持斧威风凛凛，曹操一眼就看上他了。

许褚出马斗徐晃，二人恶战起来。

二人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败，这时候曹操叫暂停，看来是有了计策。

曹操爱才，想要得到徐晃，满宠自告奋勇去说降。

（对于古人来说，见过一面也算不小的缘法了，或者是同乡也适合劝降。）

半夜，满宠扮作小兵混入徐晃营中，他发现徐晃正秉烛端坐。

（古人生活挺无聊的，都没法刷个抖音，能看的书也少，徐晃的夜生活只能是傻不愣登呆坐着。）

徐晃吃了一惊，满宠说明来意。

满宠道：“将军有如此才华，跟着杨奉可惜啦。”

一开始徐晃不同意，他也知道杨奉不能成大事，可是不忍心背叛。

（一般这样低着头深思的，就是有戏，如果徐晃是死忠，应该会破口大骂把满宠打出营帐）

满宠说：“人生能有几回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跳槽过来，七险一金，福利待遇非常优厚。”

徐晃再三考虑，这才答应去投曹操，满宠劝他顺手杀了杨奉当投名状，徐晃正色道：“此大不义也，我决计不做。”

（比对吕布，徐晃人品好得多，所以关羽也和他交好。）

杨奉得到消息，大怒，率军追来：“徐晃，你这个小人！别跑！”

曹操早就准备了伏兵接应，此刻一起杀出，杨奉军大乱。

杨奉失了徐晃，无力再战，只好逃走。

曹操得了勇将徐晃，心中欢喜，大军顺利开进许昌。从此天子就落入曹操的掌中，许昌也成为许都。

不久，李傕、郭汜被部将所杀。

曹操掌握了朝廷，他手下的文武都封了大官，皆大欢喜。

汉献帝是一位屈辱的末代皇帝，自董卓立他为帝，就活在董卓的阴影之中，董卓死后又被李傕郭汜控制，最后落入曹操掌控，一辈子都做傀儡，饱含屈辱。

《李郭交兵》这段故事，《三国演义》原著有一整回的描绘，大体和历史事实相符，而在大家广泛熟悉的电视剧、评书故事中常被略去，可能是缺乏个性鲜明的人物，我们只有阅读连环画时能领略一二。

如果从汉献帝视角来说，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逃难记。李傕、郭汜兵败后，也过了两年才被剿灭。我很好奇，李郭乱政足足有四年，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各路诸侯都是作壁上观，包括曹操、袁绍在内都毫无作为。

再说这部连环画，大师赵三岛所绘，构图排布独具匠心，很多画面简单而耐人寻味，笔墨并不繁杂，却能清楚交待出人物神采以及多变的战斗场面，这就叫四两拨千斤。比照如今很多只会无限堆细节，一味铺满画面的原创画师，高明了不知多少级别。

上美三国连环画57版并无《李郭交兵》，考虑到赵三岛画的《犯长安》篇幅太长，于是63、79版规划分册时，拆出《犯长安》下半部，独立成册，题名《李郭交兵》，再由朱光玉补绘个别画面，置于《三让徐州》剧情之后。

下一回：《小霸王孙策》。

又是一年年末了，大家在2023年是不是有了更多的收获和成长呢？

小歪早上跑了个马拉松，下午晒着太阳把这篇稿件更完。

祝愿大家新年吉星高照，心想事成，都能寻到属于自己的一片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