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安端着水杯路过茶水间,听到有人在说话:“徐总说念安姐不来,省一桌钱给大家吃波龙!”
滚烫的开水溅在手背,她疼得倒吸冷气,没敢出声。
当晚女儿发烧住院,她关了手机陪床,哪料第二天炸了。
老板陆霆川五十个未接来电,接通就吼:“华盛三台‘天玑’全瘫了!赔一个亿!”
01
我叫苏念安,今年二十八岁,是星瀚医疗器械上海区的销售总监,连续三年拿下销冠,去年一个人签了四台“天玑”高端CT机,回款足足一个半亿,把整个销售部的业绩拉得老高。
小张是我带出来的新人,平时嘴特别甜,喜欢叫我念安姐,这会儿她在群里发了条语音,声音里满是兴奋:“念安姐,你今晚想吃波龙还是帝王蟹啊?徐总说随便点!”
我愣了足足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她根本不知道我压根儿没被邀请到这场团建。
“随便吧。”我回了两个字,把手机锁屏,起身去茶水间倒水,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
茶水间里,钱韵姐和两个行政小姑娘正聊得起劲,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到我耳朵里。
“徐总这次真大方,包场渔港,人均一千八呢,听说还点了好几瓶贵的红酒。”
“可不是嘛,徐总说苏念安不来,正好省一桌的钱,大家都能多吃点好的。”
我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紧,滚烫的开水溅在手背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回工位的路上,我经过徐子昂的办公室,玻璃门没关严,里面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油腻又得意。
“对,就是不叫苏念安,她那张脸天天板着,谁看了不烦?再说她不来,我还能多省一万块请兄弟们喝好的,哈哈。”
我停下脚步,静静听完这番话,心里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徐子昂是销售副总,三年前靠着老婆是陆总表妹的关系空降进来的,业务能力稀烂,签单全靠我铺路,客户见面会永远是我讲PPT,他负责握手合影。
去年年会在小饭馆包间,陆霆川举杯夸徐子昂“领导有方”,徐子昂站起来敬酒,没忘了往我这边递眼神:“其实多亏念安姐。”
他拿着话筒,声音有点飘,“客户那边售后全靠她,‘天玑’的权限只有她有,每次设备调试,她都得飞过去录指纹,我这‘团队成果’,其实是她撑起来的。”
这话没人觉得奇怪,当时销售部的人都在点头,钱韵还笑着说:“可不是嘛,上次南京医院的‘天玑’出问题,半夜三点喊念安姐过去,她抱着悠悠就赶高铁了,权限这东西,换个人真不行。”
我当时没说话,只是看着徐子昂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却没反驳“权限归我”这件事,因为全公司都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像知道“销售要签单”“行政要做报表”一样。
可去年年会,他当着陆霆川的面,把我的一个半亿回款说成“团队协作成果”,陆总还带头鼓掌,夸他领导有方。
我没作声,一个字都没说,回到工位关掉电脑,拎起包,在众人“下班啦”的欢呼声中,独自走进电梯。
电梯下到负一楼的时候,我收到女儿幼儿园老师的微信,内容让我脑子“嗡”的一声。
“苏妈妈,悠悠今天发烧三十九度,已经送去医院了,您能尽快来一趟吗?”
我手里的包差点掉在地上,赶紧打车直奔医院。
02
医院儿科急诊,女儿小悠烧得脸蛋通红,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妈妈,我头疼,好难受……”
医生说要住院观察,我签字、缴费、办手续,一直到晚上十点,才抱着女儿回到出租屋。
出租屋是老小区,两室一厅,月租五千五,我和女儿挤一间,主卧租给闺蜜林悠。
林悠是护士,今晚夜班不在家,屋里只有我和女儿,安静得让人心慌。
我给小悠喂了退烧药,哄她睡下,自己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早就关机了,我拔掉充电线,摘下卡扔进抽屉,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我需要睡觉,需要把这操蛋的一天彻底关掉,像关掉一台过载的机器。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我被饿醒,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小悠脸上,她烧退了,睡得香甜。
我轻手轻脚下床,煮了锅白粥,顺手把手机重新开机。
开机瞬间,屏幕疯狂震动,提示音尖锐得像催命。
五十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陆霆川,星瀚医疗的创始人,我的顶头上司。
我盯着那个名字,慢慢喝了口凉透的粥,粥是咸的,我却尝不出味道。
我知道,风暴要来了,而且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猛烈。
三年前,我刚离婚,带着两岁的小悠来到上海,那时候星瀚医疗还是家初创公司,陆霆川穿着POLO衫和我们一起吃盒饭。
那时候星瀚医疗挤在老旧写字楼的半层,陆霆川的办公桌和我的紧挨着,桌上总堆着没吃完的盒饭.
第一台“天玑”签下来那天,顾瑾舟的助理送来了加密U盘,陆霆川擦了擦手上的油,把U盘推到我面前:“念安,这是设备核心权限密钥,指纹录入得你去,顾院长说了,售后不跟别人对接。”
我愣了愣,他已经翻开员工手册,在新增的条款下画了线:“你看,我刚加的:高端设备首席销售兼售后总负责人,专属权限,其他人碰不了。”
他指尖点着纸面,语气没半点玩笑:“这机器四千万一台,出了岔子公司赔不起,只有你跟了三个多月,参数比技术部还熟,我信你。”
那天下午,我跟着技术人员去医院录指纹,陆霆川特意开车送我,路上说:“以后每台‘天玑’的授权书,都得盖公司公章,人事部存档,不是我信不过别人,是这行规矩就这样,高价值设备就得绑定专人,数据泄露、设备停摆,哪样都担不起。”
我看着副驾上他打印好的《权限授权书》,上面“负责人:苏念安”几个字,还沾着打印机的余温。
那时候的他,会在项目签约后请团队撸串,会在凌晨两点发微信问“客户反馈怎么样”,像个拼命三郎。
我入职第二个月,签下了第一台“天玑”CT,客户是顾瑾舟,华盛医院副院长。
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售后必须你亲自跟进,别人我信不过,一台机器三千八百万,我可不敢冒险。”
03
从那以后,所有“天玑”的售后,都是我一个人扛,风里来雨里去,从不含糊。
“天玑”CT贵,核心算法加密,售后需要我的指纹加动态口令,口令每七十二小时自动更新,生成逻辑只有我脑子里有。
上周三下午,行政部的小周还来工位找我签字:“念安姐,这是你上个月去杭州维护‘天玑’的差旅报销,备注得写‘权限维护’,财务才认。”
她笑着递过单子:“全公司也就你有这待遇,每次报销都不用附额外证明,陆总早跟财务打过招呼,说‘苏念安的售后权限差旅,直接过’。”
隔壁工位的小张凑过来:“念安姐,上次我帮你拿文件,看见你电脑里的口令记录表了,七十二小时一换,也太麻烦了吧?”
我当时正改着口令,指了指屏幕上的设备运行数据:“每台机器的负荷不一样,口令得跟着调整,不然容易触发安全锁。”
小张吐了吐舌:“还好不用我管,上次徐子昂总让我问你要口令,说想‘提前熟悉’,我都没敢开口。”
我没接话,心里清楚,陆霆川早跟所有人说过,“天玑”权限除了我,谁都不能碰。
这是我给自己留的后路,也是我唯一的底牌。
徐子昂以为,只要把我踢出局,他就能接手所有客户,坐享其成。
他不知道,没有我,“天玑”就是一堆废铁,三天之内必瘫。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微信视频,陆霆川打来的。
我接通,没开摄像头,开了扬声器,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苏念安!你终于开机了!”陆霆川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背景乱成一团,“你在哪?快回公司!”
我慢悠悠喝了口粥,语气不紧不慢:“陆总,我在家陪女儿,她昨晚发烧住院,刚退烧。”
电话那头沉默了,陆霆川离婚五年,儿子在国外,他比谁都清楚单亲妈妈的难。
“医院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他的声音软下来,带着一丝讨好。
“没事,已经稳定了。”我顿了顿,话锋一转,“倒是公司……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回去?”
陆霆川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焦躁:“华盛医院的三台‘天玑’全瘫了!顾院长点名要你!现在客户方律师团都在公司,索赔一个亿!”
我“哦”了一声,语气平静得像在聊天气:“昨天下午,钱韵姐在茶水间说,我不合群,不适合参加团建,我想着公司不需要我了,就没去。”
电话那头,陆霆川的呼吸明显重了,像被噎住了一样。
“钱韵?!”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火,“徐子昂在旁边吗?让他滚过来听电话!”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后,徐子昂颤抖的声音响起:“陆……陆总……我错了……”
“团建为什么不叫苏念安?!”陆霆川的咆哮震得听筒嗡嗡响,几乎要把手机震飞。
“我……我就是觉得她最近工作态度有问题,想敲打敲打……”徐子昂语无伦次,声音里带着哭腔。
“态度?!”陆霆川冷笑一声,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她一个人签了一个半亿,你签过一个亿吗?!你他妈把公司的天都捅破了!”
我没兴趣听下去,直接挂了电话,世界再次清静。
04
手机又响,这次是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是苏念安吗?”男声沉稳有礼,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我是。请问您是?”
“顾瑾舟,华盛医院。”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笑,“叫我老顾就行。”
我的心跳漏了半拍,没想到他会亲自打来。
“顾院长,您好。”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现在场面有点乱,陆总快把房顶掀了。”顾瑾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却不失分寸。
我也能想象那个画面,不由得弯了弯嘴角:“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谈不上。”顾瑾舟语气转严肃,“苏工,华盛技术部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职位首席售后专家,薪资你来开,我只有一个要求,救‘天玑’。”
这番话,没有画饼,没有空头支票,只有最直接的诚意和尊重。
我眼眶有些发热,这一年来的委屈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
“顾院长,谢谢您。”我深吸一口气,“但星瀚这边,我还有些账没算清。”
“我明白。”顾瑾舟的声音温和,“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开口。”
“一个小时后,请您当着陆总的面,告诉他——‘天玑’的核心协议锁,只有我能解,强行破解,数据清零,永久损毁。”
电话那头,顾瑾舟低笑一声,笑得意味深长:“苏工,你这手……够狠。”
“对付流氓,就得比流氓更狠。”我望着窗外,一字一句,“他们欠我的,我要连本带利拿回来。”
挂断电话,我给女儿削了个苹果,手机邮箱里已经躺满了邮件。
陆霆川的邮件从命令变成恳求,HR的邮件附上紧急决定:补发二十万奖金,任命销售副总。
我冷笑一声,没回任何一封。
一个小时后,手机再次响起,陆霆川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
“苏念安……顾院长说了……关于协议锁的事……”
“是的。”我平静道,“七十二小时一换钥,昨天下午三点启动,第一轮锁死,今天早上九点。”
“强行破解,后果您知道,华盛上百万患者数据,还有对赌协议,星瀚承担得起吗?”
陆霆川彻底沉默了,他承担不起,星瀚也承担不起。
我挂断电话,牵着女儿的手出门,夕阳西下,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夜里十点,门铃响了,我打开门,门外站着陆霆川,西装皱巴巴,眼底青黑,手里拎着一袋水果。
“陆总?”我愣住,没想到他会亲自上门。
他低声道:“念安,我来道歉,团建的事,我会彻查。”
小悠躲在我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他。
陆霆川蹲下来,递给她一个毛绒玩具:“小朋友,这是叔叔送你的。”
我侧身让他进来,客厅狭小,他坐立不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徐子昂和钱韵私自决定不叫你,我已经停了他们的职。”他声音沙哑,“念安,这三年,你是公司功臣,我却……”
“陆总。”我打断他,“我只想问,‘天玑’的售后,到底归谁管?”
他一愣,随即苦笑:“当然是你,但客户那边……”
“顾院长点名要我。”我淡淡道,“您觉得,我还有必要回星瀚吗?”
陆霆川沉默良久,最终站起身:“念安,你想要什么条件,开吧。”
我看着他,缓缓开口:“第一,徐子昂和钱韵,永不录用;第二,二十万奖金,现在转账;第三,销售副总我不要,我要独立售后中心,直属您。”
陆霆川盯着我,眼神复杂,最终点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