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晴，你怎么能这么狠毒！那可是你亲侄女啊！”
陈雪梅拽着我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冲我吼道，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脸上满是绝望。
我冷冷推开她的手，语气平静却透着寒意：“九年前你偷用我女儿身份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是你侄女？”
“求求你，雨婷马上要中考了，你这样做会毁了她一生的！”陈雪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陈志伟想拉我一把，被我甩开：“现在知道心疼你女儿了？当初我女儿没学籍上不了学时，你在哪儿？”
“嫂子，我真的错了，求你放过我们吧……”陈雪梅低着头，声音哽咽，双手紧紧抓着衣角。
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晚了。”
01
2008年的秋天，杭州的银杏树刚开始泛黄，我带着6岁的女儿徐婉然去学校报名，准备让她上一年级。
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婉然穿着新买的粉色连衣裙，背着她最爱的Hello Kitty书包，蹦蹭跳跳地拉着我的手。
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问：“妈妈，学校里是不是有很多小朋友？老师会不会很严格？我能交到好朋友吗？”
我摸摸她的小辫子，笑着说：“当然能，婉然这么可爱，肯定会有很多朋友的。”
陈志伟开着车，从后视镜看我们，笑着说：“宝贝，爸爸小时候可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你也要加油哦。”
“我要当班长！”婉然攥着小拳头，信心满满地说。
学校门口挤满了报名的家长，队伍排得像长龙。
我们找到报名窗口，把准备好的材料递过去：户口本、出生证明、疫苗接种证、照片……应有尽有。
负责登记的老师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她翻看材料，突然皱起眉头：“这个身份证号码……”
“怎么了？”我心里一紧，隐隐觉得不妙。
老师敲了几下键盘，抬头看我：“不好意思，系统显示这个身份证号码已经注册了学籍。”
“什么？”我和陈志伟同时愣住，脑子一片空白。
老师把电脑屏幕转向我们：“您看，徐婉然，在浙江省宁波市某小学已经注册了学籍，显示在读一年级。”
我脑子“嗡”的一声，声音都在发抖：“这不可能！婉然一直在我身边，从没去过宁波！”
陈志伟也急了：“是不是系统出错？我女儿就在这儿，怎么可能在宁波上学？”
老师同情地看着我们：“这种情况很少见，但系统不会出错。建议你们去教育局查清楚具体情况。”
婉然拉着我的衣角，小声问：“妈妈，我是不是上不了学了？”
看着女儿失望的小脸，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我蹲下来抱住她：“不会的，妈妈一定会解决这件事。”
离开学校，我们直奔区教育局，路上陈志伟不停打电话，想找认识的人帮忙。
我抱着婉然坐在后座，心里乱成一团，脑子里全是疑问。
教育局工作人员查询后告诉我们，一个叫“陈雨婷”的孩子正在使用婉然的身份证号码，已经在宁波读了一年级。
“陈雨婷？”这个名字让我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工作人员说：“宁波那所小学管理不严，只核了身份证号码，没查户口本原件。你们可以去派出所报案，这属于身份信息被盗用。或者联系宁波的学校查清楚。”
从教育局出来，陈志伟的脸色铁青：“到底是谁偷用了婉然的身份？”
我突然灵光一闪：“志伟，陈雨婷……你堂妹雪梅不是说过想给女儿起这个名字吗？”
陈志伟愣了一下：“你是说雪梅？不会吧，她女儿不是……”
话没说完，我们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02
陈雪梅是陈志伟的堂妹，单亲妈妈，女儿比婉然大几个月。因为超生，孩子一直没户口，她说过等政策放开再办。
“不会真是她吧……”陈志伟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掏出手机：“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响了很久，陈雪梅才接，声音明显慌张：“嫂子，找我有啥事？”
“雪梅，雨婷上小学了吗？”我尽量让声音平静。
“啊……上了，在宁波上的。”她支吾着。
“哪个学校？”我追问。
“就……宁波实验小学。”
“是用婉然的身份证号码，对吧？”
“啪”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接着电话挂了。
我看向陈志伟：“她从哪儿弄的婉然信息？”
陈志伟皱眉：“可能是从姑姑那儿拿了家族户口本。去年姑姑帮她整理户口资料，见过我们的户口本。”
回到家，我让婉然先去房间玩，然后给陈雪梅打电话：“你马上过来，我有事问你。”
半小时后，陈雪梅出现在我家门口，低着头，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坐吧。”我指了指沙发，努力压住心里的怒火。
陈雪梅局促地坐下，搓着手：“嫂子，你找我啥事？”
我直截了当地问：“雨婷是不是在用婉然的身份证号码上学？”
陈雪梅身体一颤，脸色瞬间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别装了！”陈志伟猛地站起来，“我们查过了，宁波那边用婉然身份注册学籍的就是陈雨婷！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陈雪梅突然哭了：“对不起，嫂子，我错了……我从妈那儿拿了户口本，抄了婉然的身份证号。宁波学校只核了号码，没查原件。”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婉然现在上不了学！”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陈雪梅低着头，泪水滴在地板上：“嫂子，我也是没办法。雨婷没户口，上不了学，我一个单亲妈妈，手续又复杂，没钱请人代办，只能借用一下婉然的身份……”
“借用？”我冷笑，“你问过我了吗？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我们真的错了。”陈雪梅抹着眼泪，“可雨婷也得读书啊，政策虽然放开了，但办户口要跑好多部门，我实在没办法……”
这时，门铃响了。陈志伟去开门，进来的竟然是姑姑陈丽华和公婆。
看到屋里的情形，姑姑立刻走过来：“晓晴，这事我知道，是我让雪梅这么做的。”
我愣住了：“姑姑，你知道？”
公公也开口：“是我们同意的。姑姑一直说雪梅母女可怜，雨婷是我们陈家的孙女，总不能没学上吧。”
“那婉然呢？”我声音发抖，“婉然就不是你们孙女了？”
姑姑拉着我的手：“婉然当然也是我们心疼的孙女。这只是暂时的，等雪梅给雨婷办好户口，就不用婉然的身份了。”
“暂时？”我甩开她的手，“你们知不知道，婉然现在因为这个上不了学？”
婆婆皱眉：“志伟不是认识人吗？找找关系，让婉然先借读不就行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借读？我的女儿明明有合法身份，却要借读？
陈志伟也怒了：“妈，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这是违法的！”
“什么违法不违法。”公公不耐烦地摆手，“一家人，计较这些干啥？陈家不能看着雪梅母女走投无路。”
“就是啊，嫂子。”陈雪梅壮着胆子说，“我们会尽快解决的，让婉然先借读一段时间……”
我看着这一家人，心里涌起深深的悲哀。在他们眼里，我的女儿就活该被牺牲？
“我给你们一个星期。”我站起身，冷冷地说，“把学籍还给婉然，不然我报警。”
“晓晴！”姑姑急了，“你报警，雨婷就毁了！”
“那我女儿呢？”我反问，“她就活该没学上？”
公公突然跪下：“晓晴，我求你了，雨婷也是我们陈家的孩子，你就可怜可怜她吧。”
婆婆也跟着跪下：“是啊，晓晴，我们就这么两个孙女，你不能看着雨婷没学上啊。”
陈雪梅哭得更厉害：“嫂子，我给你磕头了，求你给我们点时间……”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我心情复杂极了。愤怒、悲哀、无奈，各种情绪交织。
陈志伟想扶起姑姑和父母：“姑姑，爸妈，你们起来，有话好好说。”
“不起来！”姑姑倔强地说，“晓晴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
屋子里只有陈雪梅的哭声和婉然在房间里玩玩具的声音。我的女儿还不知道，大人的自私让她小小的求学路如此坎坷。
“三个月。”我终于妥协，“我给你们三个月时间解决。如果三个月后婉然还没学籍，我会走法律途径。”
姑姑和公婆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陈雪梅也连连保证会尽快解决。
送走他们，我瘫坐在沙发上。陈志伟抱住我：“晓晴，我几次想逼雪梅还学籍，可姑姑说我忘恩负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靠在他肩上，眼泪流下来：“志伟，我只想让女儿正常上学，为什么这么难？”
03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为婉然的上学问题四处奔波。
因为学籍被占，婉然只能晚一年借读入学，7岁才上了小学一年级。陈志伟托关系，找到高中同学的朋友，校长才勉强同意让她在一所私立小学借读。
“不过，”校长说，“借读生不能参加评优评先，也不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将来升学考试会很麻烦。”
我咬牙答应了。至少，婉然能上学了。
开学第一天，我给婉然准备了她最爱的粉色书包。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妈妈，老师说明天要填一张表，要身份证号码。”晚上，婉然拿着表格找我。
我一看，是学生信息登记表。看到那个身份证号码的空格，我的手微微发抖。
“妈妈先帮你收着，明天我去跟老师说。”我把表格收起来。
第二天，我请假去学校向班主任说明情况。班主任是个年轻女老师，听完后同情地说：“徐女士，这种情况很少见。既然校长同意了，我们会尽量配合，但有些事可能需要您多费心。”
我连声道谢。从此，每次学校需要学籍信息，我都要去解释、去求情。
而陈雪梅那边，态度越来越敷衍。
“嫂子，再等等，政策马上放开了。”每次打电话，她都这么说。
“什么时候？”我追问。
“快了，最多再半年。”她总是含糊其辞。
三个月期限到了，我找到陈志伟：“你堂妹到底什么意思？说好的三个月，现在又要半年。”
陈志伟叹气：“我也催过好多次，可姑姑说雪梅一个单亲妈妈不容易，让我别逼太紧。我夹在中间，真的很难。”
我冷笑：“不容易？占了我女儿的学籍，害她只能借读，这就是不容易？”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婉然上二年级了。
这天，学校组织数学竞赛选拔，婉然兴冲冲地回来：“妈妈，老师说我数学很好，想让我参加竞赛！”
我心一沉。竞赛需要学籍，婉然肯定参加不了。
果然，班主任打电话来：“徐女士，婉然很优秀，但竞赛需要学籍报名，这个……”
“我明白。”我强忍心酸，“谢谢老师。”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很久。凭什么我的女儿要承受这些？
晚上，婉然闷闷不乐地回来：“妈妈，老师说我不能参加竞赛。为什么别的同学可以，我不行？”
我把她抱在怀里：“宝贝，不是你不行，是妈妈有些事没处理好。”
“那什么时候能处理好？”婉然抬头看我，眼睛红红的。
我摸着她的头，答不上来。
这件事成了我的心病。婉然变得沉默，害怕同学知道她是借读生，回家总问：“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像别人一样？”
我开始悄悄收集证据，保存所有文件：陈雪梅的推脱、姑姑的偏心、学校的证明，我都记录下来。
每当夜深人静，陈志伟睡下后，我会打开上锁的抽屉，看着越来越厚的文件夹。我发誓，总有一天要为女儿讨回公道。
04
2012年，婉然上四年级了。
这年春节，陈雪梅带着雨婷来拜年。她穿着名牌大衣，得意地跟亲戚炫耀：“雨婷这次考试又是年级第一！”
姑姑笑得合不拢嘴：“我们雪梅不容易，雨婷真争气。”
我冷眼看着。她有钱买名牌，却没钱给女儿办户口？
“雪梅。”我突然开口，“雨婷的户口办好了吗？”
饭桌上一片安静。
陈雪梅脸色一变：“还在办，手续太复杂了。”
“还在办？”我冷笑，“都三年了，还没办好？”
“晓晴。”姑姑不高兴地说，“大过年的，提这个干啥？”
“我只是关心一下。”我看着她，“毕竟这关系到我女儿的学籍。”
陈志伟握住我的手，示意我别说了。但我忍了太久。
“嫂子，真的快了。”陈雪梅讪笑，“最多再一年……”
“一年？”我打断她，“去年你说半年，前年也是半年，现在又一年？”
“够了！”公公拍桌子，“一家人，计较这些干嘛？婉然不是在上学吗？”
“借读！”我提高声音，“我女儿只能借读！她不能参加比赛，不能评优，将来中考中考都有麻烦！”
“那是你们没本事！”姑姑脱口而出，“有本事的人，孩子没户口也能上好学校。”
这话像刀子插在我心上。陈志伟的脸色也变了：“姑姑，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姑姑理直气壮，“有权有势的，谁会为这点事发愁？”
我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们：“好，很好。既然你们这么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我拉着婉然转身要走。
“妈妈，我们去哪儿？”婉然不解地问。
“回家。”我说。
陈志伟追出来：“晓晴，你别生气，姑姑她……”
“志伟，别解释。”我打断他，“我看清楚了，在你们家人眼里，我和婉然永远是外人。”
从此，我很少去婆家。逢年过节，只有陈志伟带婉然去。我则利用时间继续收集证据，等待时机。
05
2013年，婉然上五年级了。
这一年，我从一个教育局朋友那得知，学籍系统升级，所有学生信息要重新核验，发现问题会立即清理。
“所以，冒用学籍很容易被发现？”我问。
“是的。”朋友说，“一旦查出来，后果很严重，可能取消学籍，甚至追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