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菜,在小区门口被张婶堵住时,手里的西红柿差点滚落在地。
她那只戴着金镯子的手死死攥着我的胳膊,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晓啊,你家真拆了六套房?”
周围几个纳凉的老太太立刻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话像蜜蜂似的嗡嗡作响。
我低头看着鞋尖上的泥点,去年冬天被退婚时的寒意又顺着后脊梁爬上来。
那天也是这样的晴天,李家妈拿着我亲手织的毛衣站在我家客厅,把毛线团狠狠摔在茶几上:“林晓,你也不照照镜子,一个超市收银员,还想嫁进我们李家?我儿子可是要考公务员的人!”
我妈当时正炖着排骨汤,砂锅盖子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汤汁溅得满地都是。
李哲就站在他妈妈身后,西装袖口还别着我送的钢笔,却连头都不敢抬。
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就跟县医院的护士好上了,那姑娘的叔叔是卫生局的领导。
从那天起,我成了全县城的笑话。
去菜市场买豆腐,摊主会故意多找我五块钱:“拿着吧,以后嫁不出去也好当嫁妆。”
超市里同事吃饭时窃窃私语,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妈偷偷抹了半年眼泪,原本准备好的婚被拆了改成棉被,压在衣柜最底层。
拆迁通知下来那天,我正在整理货架上的方便面。
社区主任拿着红头文件找到我,说我家老房子在拆迁范围内,能置换六套商品房。
我以为是诈骗,直到看见文件上鲜红的公章,才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消息传得比台风还快。

第二天我去上班,超市经理亲自给我端来热豆浆,平时爱搭不理的同事纷纷要帮我整理货柜。
就连菜市场那个总爱挤兑我的豆腐摊主,都特意给我留了块带芝麻的嫩豆腐。
最让我没想到的是李哲的出现。
那天我刚下班,就看见他站在小区楼下,穿着去年我给他买的羽绒服,手里拎着两箱进口水果。
看见我,他快步走过来,脸上堆着我从未见过的笑容:“晓晓,好久不见,你瘦了。”
我后退一步,羽绒服上的鸭绒味让我想起他退婚时说的话:“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像是没看见我的抗拒,跟着我上楼,把水果放在玄关:“晓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妈那人你也了解,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搓着手,眼神瞟向客厅墙上的户型图,“听说你家分了六套房?正好我最近在考事业单位,要是能当上门女婿,以后咱们俩互相扶持......”
我端水杯的手顿住,热水溅在虎口上,烫得我直哆嗦。
他还在滔滔不绝:“我妈说了,彩礼不用多,十八万八就行,陪嫁的话,你家那么多套房,随便给一套就行,不用太大,七八十平就够。对了,房产证上得写我的名字,毕竟我是上门女婿,总得有个保障......”
“李哲,” 我打断他,指了指门口,“你走吧。”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晓晓,你别赌气啊。咱们俩这么多年感情,难道还比不上一套房?再说我当上门女婿,以后孩子跟你姓,我还得照顾你爸妈,要套房怎么了?”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退婚那天,他妈妈摔在茶几上的毛线团,红色的线缠绕着,像极了现在他眼里的贪婪。
我拿起玄关的水果,塞回他怀里:“李哲,我家是有六套房,但每一套都沾满了我爸妈的血汗。你想要房,自己去挣,别来我这儿做梦。”
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语气也硬了起来:“林晓,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你家拆迁,你以为我会来找你?一个超市收银员,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我心里最疼的地方。
但我看着他涨红的脸,突然觉得无比轻松。
我打开门,冷风灌进来,吹散了客厅里最后一丝他留下的鸭绒味:“李哲,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给你这种人。你走,以后别再来了。”
他愣在原地,手里的水果箱 “啪” 地掉在地上,进口苹果滚了一地。
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听见他在门外骂骂咧咧,然后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照亮了客厅墙上的户型图。
我想起去年冬天,我和妈妈坐在老房子的火塘边,她说:“晓晓,日子是自己过的,别人怎么说不重要。”
现在我终于明白,真正重要的不是有多少套房,而是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能守住自己的心。
那些曾经嘲笑我的人,那些因为拆迁而讨好我的人,还有像李哲这样贪婪的人,不过是人生路上的过客。
而我,会带着爸妈的期望,在属于自己的房子里,过好每一个踏实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