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的那天,正好碰到时言酌带白月光去孕检。
拿着病历单出来时,他质问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愣住,是啊,我来这里干什么?
“宋沫冉,我是你丈夫,但不是你的所属物,我需要私人空间。”
“我跟诗语就是普通朋友,借她一颗精子生孩子而已。”
好久,久到时言酌发泄完情绪带着赵诗语离开,我终于想起来了。
我来看病的。
医生说我得了阿尔兹海默症。
我很快就要忘记时言酌了。
*
在小区门口饶了一大圈,回到家已经是晚上。
像每个晚上一样,打开灯空落落的只有我一个人。
吃了面条,倒出药准备塞进嘴里时,时言酌推门而入,打落我手中的药丸。
掉落在地发生叮铃的声响,刺激着我的神经。
时言酌深邃的眼眸中翻滚着滔天的怒意,死死的瞪着我。
“知道诗语怀孕,所以想装病得到我的关注?”
他低吼:“先是医院,再是吃药,所有的时间你都掐得刚好,你别告诉我是巧合。”
我拍拍脑袋,眼前的时言酌让我觉得陌生。
但我清楚的知道,这不是病症导致的。
从前的时言酌从不舍得对我恶语相向,连大声说话都不会。
他的改变都是从一年前赵诗语回国开始。
他对我越发不耐烦,彻夜不归更是家常便饭。
因为她,误解我更是不在少数。
我也觉得委屈的,甚至想歇斯底里的问个所以然。
可每次对峙,他都是冷漠旁观,而我成了疯子。
如今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未尝不是件好事。
忘记时言酌,就是忘记痛苦。
“我没有装,我是真的病了。”
我看向他:“如果那天我忘了你,你会生气吗?”
他先是一愣,随后轻蔑的笑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如果你能忘了我,我求之不得。”
时言酌皱眉,不愿再跟我多说:“收起你那点儿小心思,诗语怀孕了,明天就搬进来。”
“你反正也没工作,从明天起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她。”
说完这些,他转身离开。
而我头痛无比,觉得他说的话像做奥数题一样难以理解。
捡起地上药丸捏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吃了。
睡前刷手机点进赵诗语的朋友圈。
她为新生命的到来购置了很多东西,八张照片每一张都满满当当。
九宫格的中间照片是她跟时言酌捧着孕检单的合照。
配文:从此,一家三口,三餐四季。
我点了赞,将手机放下后裹紧被子。
明明已经初春,可还是好冷。
我梦到跟时言酌相识的那年,在漫天樱花雨下他向我告白。
我同意后,他把我抱起来疯狂转圈。
当晚,他为我放了一整晚的烟花。
公司里,他公然的偏袒,资源的倾斜,让我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
很快我怀了孕,他紧张的让我待在家备产。
突然流产后,他嘴上说着不怪我,行为上却对我越发疏远。
我竭尽所能的解释,但他依旧把责任归咎于我。
他的疏远,封死我所有弥补的机会。
那些过往,想到都痛彻心扉。
我想醒,却被梦魇死死的抓住,最后还是一双大手将我摇醒。
睁眼就看到时言酌冷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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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满脸泪痕,面色痛苦。
他皱眉,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
随即嫌恶对我说:“诗语都来了,你还好意思赖在床上?”
下一秒,我被掀翻在地上。
赵诗语贴在他身上,挑衅的看着我:“言酌,让沫冉姐做我的佣人太委屈她了吧?”
“委屈什么?蒋家养着她,现在蒋家长孙就要出生了,她伺候你作为报答理所应当。”
时言酌温柔的抚摸她的腹部:“你想让她做什么说就是,不用客气。”
转头,他命令我:“赶紧去做饭。”
我不过是备孕的那段时间待在家里罢了,竟然变成他口中一直养着我。
罢了,反正要不了多久都会忘了,没必要再计较。
时言酌为赵诗语请了家庭医生,饭菜必须按照食谱来。
一顿饭要做六菜一汤。
没有人帮我。
我总是切了菜忘记看火,看火又忘记加配料。
好在有医生在旁边及时提醒我。
饭菜上桌,两人当着我的面相互喂食。
我看着时言酌的脸,对他的记忆一下模糊一下清晰。
心头也是时不时刺痛。
他一下是我的爱人一下又不是。
最后,在情绪反复的折磨下我吐了出来。
时言酌大发雷霆:“爱吃不吃,不吃给我滚。”
我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跑到客厅拿出那瓶药。
“太太,你这拿的是什么药?”
没想到医生跟在我后面:“做饭的时候就觉得您很不对。”
医生想看我的药,时言酌却抢先夺过丢进垃圾桶。
“没完没了是吧?”
他皱眉:“医生就在这,不拆穿你是给最后的体面,别给脸不要脸。”
医生一脸担忧,帮着劝说:“蒋先生,要不就让我为她把个脉吧,我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
“给她把脉?你忘了我请你过来是照顾谁的了?”
时言酌呵斥:“做好自己的本分,别操不该操的心。”
“我又不多收钱。”
医生气不过想理论却被我拦住。
“我没事,别因为我吵架。”
我给医生一个安抚的眼神。
“你们好好吃饭吧,我上楼了。”
虽然不吃药的这几天感觉自己变得笨笨的,但是看到时言酌跟赵诗语的那些亲密,我没那么痛了。
我老老实实的做饭,照顾赵诗语,尽着佣人的本分。
但时言酌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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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我堵在厨房里,那眼神似乎恨不得看到我心脏里去。
“看我跟诗语走太近,所以吃醋了?”
我目光呆滞,脑子转得也慢,现在只想赶紧把这顿饭做完,对他说的话已经出现理解障碍。
没有药物控制,这几天又被他跟赵诗语的亲密反复刺激,我只记得他的人,却把我们的感情忘得七七八八。
“你跟她是夫妻,你们亲密不是正常的吗?”
我平静的说着事实,时言酌却发了疯,他猛的面目狰狞的掐住我脖子,眼中偏执翻滚。
“夫妻?是啊,我们离了婚,我就会娶诗语,怎么样?你同不同意离婚?”
我被掐得难受,止不住咳嗽,刚想回答就被甩开。
他嘲讽的笑了:“演生病得不到我的关注,现在开始演不在乎了是吧?”
“宋沫冉,有本事你就跟我离婚啊。”
没有了感情,我跟时言酌的婚姻只剩下形式。
看到他嫌恶的脸,我突然笑了。
原来于他而言,跟我在一起这么痛苦。
“好,那就听你的。”
时言酌难以置信的看向我,似乎不敢相信我的话。
我也不明白他,怎么如他所愿反而不开心呢。
“你说什么?”
我站直身子:“我说,我同意跟你离婚。”
时言酌紧紧的盯着我,眼皮微微颤抖,眼尾也开始泛红。
这时他手机响了,他接通后就要离开,我叫住他。
他转身,眼眸中似有期待。
我说:“你什么时候方便离婚?”
时言酌眼眸中的期待破灭。
他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会拖着你?现在手头上有要事处理,等回来就离。”
说完,时言酌离开的脚步乱了。
而我回到灶台前,继续我的责任。
只是心头那酸涩的痛随着跳动的火焰不断扩大,最后吞噬整栋别墅。
可怕的事情终究发生了。
我没有关火,却在沙发上睡着。
醒来的时候浓烟翻滚,呛得我直流眼泪。
本能的往门口跑去,却被回来的时言酌拽住。
他脸色黑沉:“跑?放火想杀了诗语跟孩子,结果自己跑?”
我被推倒,身子直挺挺的倒在烧红的茶几上,疼得我身子痉挛不断。
时言酌微怔,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就这么拽住我的手,将我往房间里拖。
边拖,边唤赵诗语的名字。
他找到赵诗语时,我后背的肉已经糜烂。
两人紧紧相拥,而我意识昏沉。
“言酌,怎么突然起火了?”
时言酌抱起她:“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熟悉的声音跟话语,我赶忙看去。
当初我流产鲜血沾染大腿时,他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可不是我的时言酌就不是我的。
我的言酌不会把我扔在火海里,抱着别的女人大步离开。
也不会允许别的女人搂住他的脖子,如胜利者般看着我狼狈不堪。
浓烟席卷肺部,我的视线越发模糊。
在阿尔兹海默症彻底吞没我前,时言酌竟然是这样让我死心的。
我想爬起来,可四处的滚烫让我难以站立。
燃烧着的横梁径直砸在我背上,我却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模糊前,我看到冲进来的人影,疯了似的用手扒开残骸,大叫我的名字。
我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他明明走了,怎么可能回来。
我是被活生生疼醒的。
但身子的痛,远不及心里的。
赵诗语流产了,她哭着要我给个交代。
“沫冉,有什么你冲我来啊,为什么要对我的孩子下手?他是无辜的。”
转头,她委屈巴巴的跟时言酌控诉:“言酌,为了这个孩子我吃了这么多苦头,你会为我讨回公道的,对吗?”
时言酌大手摸上她的头,沉声:“对。”
然后,怨恨的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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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拽住我领子,衣服勒破伤口,疼得我直冒冷汗。
时言酌却只顾发泄自己的愤怒:“我走的时候还吵着要离婚,我一走就露出真面目对诗语跟孩子下手。”
“先前故意流掉我们的孩子,现在又伤害我跟诗语的孩子,我多希望当初你跟着那个孩子一起死了。”
他的话像开了循环播放一般响在耳边。
他说,他多希望我当初跟孩子一起死了。
时言酌的脸在眼前无数倍的放大,与此同时,脑子里传来剧烈的痛。
我尖叫着捶打脑袋,手上身上的伤尽数裂开,我全然不觉,继续动作。
时言酌被我吓到慌了神,摁住我的手。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跟他的那些过往清晰播放,脑子不再浑浊,甚至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
我甩开时言酌跑到窗边,眼泪无声的落下。
无法接受自己跟时言酌变成现在这样,也无法接受此时清醒的自己。
明明就要忘记痛苦了,怎么都想起来了?
“你要干什么?以死相逼?”
时言酌肉眼可见的紧张:“这里是二楼,要跳上楼顶。”
我苦涩的笑了:“我当然不会寻死,你一个爱情的叛徒怎么配让我死?”
“你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吗?如果我忘了你,你会不会难过。”
“你说求之不得,那我现在满足你。”
说完,我一跃而下。
时言酌的惊呼声紧随其后。
那个爱着时言酌的宋沫冉,给死去的孩子陪葬。
醒来的时候,我脑袋裹着绷带,躺在陌生的病房,旁边站着穿白大褂的医生。
见我醒来,他皱着眉道:“有阿尔兹海默症更得注意保护头部,怎么还跳楼呢?”
“之前给你开的药为什么不吃?”
我满眼迷茫,脑袋一片空白,只能闭上嘴不说话。
医生走后 ,我望着病历单怔愣许久,才接受自己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事情。
突然病房的大门被打开,一个陌生男人冲进来。
他双眼猩红,狠狠的瞪着我。
“真是小看你了,竟然说跳就跳,怎么没摔死。”
他样子有些吓人,我不下意识瑟缩了下身子。
“不好意思啊,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