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估的贾家二小姐:金鸳鸯三宣牙牌令,为什么只有迎春错韵?

居士不红爱红楼 2024-05-10 11:25:43

金陵十二钗的排名里,迎春位列第六,这是很多读者都想不通的设置。

迎春之前的几位金钗,几乎都是才貌兼备的绝色女子——钗黛、元春、探春、湘云、妙玉,这些女子独得曹公垂爱,后面却陡然冒出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迎春,确实让人疑惑。

十二钗万艳同悲

从排名来看,迎春的位置是承上启下的关键,虽然是金陵十二钗,但其实排名只有十一位,钗黛并列之一,迎春这个第六名就正好位于中间,她后面的五位女子,分别是惜春、王熙凤、贾巧、李纨、秦可卿。

为什么曹雪芹要这么设置?从目前红楼人物解读的现状来看,迎春的个人魅力,几乎是十二钗里最弱的。

黛玉的咏絮之才,宝钗的停机之德,湘云的名士风度,阿凤的理家之才,这些迎春统统不具备,不仅如此,由于“累金凤风波”,这位二小姐还落下一个“懦小姐”的名声,就算把她放在十二钗最后一位,恐怕也不会有读者觉得不合适。

懦小姐不问累金凤

曹雪芹把迎春放在第六位,一定是因为她身上独有的某种气质,这种气质别的金钗万难企及,而且这种气质颇具隐藏性,读者往往一瞥而过。

就以一个问题为例:诸君可曾见过迎春生气?

我们翻遍整部《红楼梦》,都找不到半点关于迎春生气的相关文字。

相比其他金钗,林黛玉会因为史湘云一句“这个戏子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和宝湘两人闹矛盾;

温柔敦厚如薛宝钗者,涵养已经如许深厚,可第三十回贾宝玉借口生病,不参加薛蟠的生日宴,又言语逾矩,说宝钗长得像杨贵妃,这位宝姐姐也会一时生气,来了一段“宝钗借扇机带双敲”。

宝钗借扇机带双敲

迎春从不生气,是否是因为她从没有遇到过糟心事?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迎春身上的糟心事,一点儿也不少。

原著第二十二回,贾元春从宫中送出灯谜,令众姊妹猜,猜中者有奖,众人只有迎春、贾环没有猜中,看着别人都拿到一个诗筒、一柄茶筅,曹雪芹记录这两位失败者的反应:迎春自为玩笑小事,并不介意,贾环便觉得没趣。

批书人脂砚斋在此处,批了“大家小姐”四字,以为赞美迎春之意。

读这个情节的时候,由于对比的两人是迎春和贾环,我们往往容易先入为主,觉得迎春的表现很正常,贾环是个小气鬼,这种理解其实有些不妥当。

贾环的不悦才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如果把黛玉、凤姐放在同样的位置上,以她们的个性,一定也会觉得“没趣儿”,毕竟是集体活动,大家都得了奖,唯独自己没有,人的好胜心发作也是很正常的。

听曲文宝玉悟禅机

可在曹雪芹的设置里,迎春丝毫没有情绪上的起伏,这不是说她麻木不仁,而是她认为这种事是“玩笑小事”,不需要介意。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刘姥姥进大观园”期间,为了怂恿刘姥姥玩牙牌令,这场游戏必须有人犯错,不能人人都说对,但让谁来犯这个错呢?这个任务还是落到了迎春头上,我们来看原著的描述:

鸳鸯道:“左边四五成花九。”迎春道:“桃花带雨浓。”众人道:“该罚!错了韵,而且又不像。”迎春笑着饮了一口。原是凤姐儿和鸳鸯都要听刘姥姥的笑话,故意都令说错,都罚了。至王夫人,鸳鸯代说了个,下便该刘姥姥。——第四十回

由于《红楼梦》的前期铺垫,我们总认为迎春缺乏才气,牙牌令上只有她犯错,似乎也顺理成章。

而事实上,迎春是故意犯错的,她是在配合王熙凤和鸳鸯,连刘姥姥都能顺口胡诌的牙牌令,从小饱读诗书的迎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连个韵都压不住。

配合完毕后,迎春被众人当场指出错误,她也丝毫不恼,而是笑着饮了一口酒,静静地把接力棒重新交给王熙凤和鸳鸯。

这就是迎春,她这种与世无争的境界,是十二钗里无人能及的。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曹雪芹一直都在提醒读者这一点,他想要让我们看到迎春的个人魅力,只是大观园里优秀的金钗太多,这种“与世无争”的境界又太过平和,没办法让读者感受跌宕起伏的情节冲突,所以每每被忽视。

原著第三十八回,螃蟹宴结束之后,众金钗酒足饭饱,各自在亭子边玩耍,曹雪芹写了如此一段:

林黛玉令人掇了一个绣墩倚栏杆坐着,拿着钓竿钓鱼。宝钗手里拿着一枝桂花玩了一回,俯在窗槛上,掐了桂蕊掷向水面,引的游鱼浮上来唼喋。湘云出一回神,又让一回袭人等,又招呼山坡下的众人只管放量吃。探春和李纨、惜春立在垂柳阴中看鸥鹭。迎春又独在花阴下拿着花针穿茉莉花。——第三十八回

曹雪芹用“又独在”三字,补出无数未写之文。

我们可以想象得到,在大观园居住的漫长岁月里,一位温柔沉默的小姐,独自一个人在花阴下,静静地穿着茉莉花,以与世无争的心态,和岁月相守相望。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迎春总是出现在读者不经意的时候,就像很少有读者会记得第二十一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贾环被赵姨娘大骂了一通,继之又被凤姐训了一顿。

挨了两通骂之后,曹雪芹轻轻地写了一句:贾环喏喏的跟了丰儿,得了钱,自己和迎春等顽去。不在话下。

贾环受了伤,不去找亲姐姐探春,而去找迎春,从来温柔和顺的二姐姐,成了贾环心理上唯一的庇护所。

曹雪芹把迎春列为第六位,深意就在于此,她的温柔和顺,观之可亲,加上与世无争的心态,让她成为十二钗里最平庸却又最特别的一个,一个平和的人,一个从无焦虑的人,置于十二钗中央,撑起这座天平,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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