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王劲松说:2001年春节前,傅彪突然开口对我说,劲松啊,你是个好人,也是个好演员。但你老是呆在南京的话,肯定会被埋没的,你应该去北京发展。 我祖籍江苏,在徐州长大,后来考进了南京话剧团,成为一名话剧演员。 我觉得我在这里过得挺好,有一个体面的工作,经常参加一些电视剧的演出。 我不愿意去北京,不想天天跑剧组,拿着自己的简历到处问人家,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角色?我不愿意承受人情的冷暖,觉得这样很没面子。 傅彪沉默了几秒,冷不丁的对我说,你觉得你现在很有面子吗?这句话就像一记耳光打得我生疼,我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他问我过年在哪过,我说去徐州陪父母。他说,过几天年就行了,你收拾东西来北京吧。 我觉得他说这番话是个好意,如果我真的收拾东西去,那就是不懂事了,毕竟是大过年的,给人家添麻烦的事,我可不想干。 我和傅彪认识于1999年,在《等你归来》剧组,他在剧中演个大反派,我演个小反派,跟他有几场对手戏,机缘巧合让我俩走得很近。 当时,他住在我的斜对面,每天晚上,他就穿个睡衣来敲我的门,让我去他房里玩,我那时候不喜欢喝茶,可傅彪总喜欢拿着一个大茶缸子喝铁观音。 他当时已经主演了《没完没了》,在我面前也算是个大明星。 他很关心我,一直对我说,劲松啊,过完年你就来北京吧,你不用考虑别的,就住在我家里。我当时只是把他这番话当成客套。 虽然他告诉我,会将我介绍给一些导演和一些剧组,但我不想去给他添这个麻烦。 大年三十那晚,大家礼貌性的相互打电话,我给傅彪打了一个拜年电话。他突然说:你买票了吗? 我说:啊!什么?他说:你买火车票来北京呀。我说:好!过完年买。他嘱咐我记着买,我说:好!我记着买。 正月初六那天,他又给我打电话问我:你买的是哪一天的票?我说:我还没买呢,真的要我过去吗? 他对我说,你现在赶紧去买,买最近的一趟车。我记得那一天他开着一辆白色的捷达,来火车站接我,看到我的第一句话,他就说:你怎么就拿着这么小的一个箱子? 我说:我住两天就回去。他一听就火了,大声说:你回去干什么?我让你来,就是让你待在北京,你就在这里发展了。 我回他:再说吧,我现在是来看看你,如果是接到戏了,再来北京。没想到,他直接告诉我:你不可能接不到戏。 从此以后,他开着那部车带着我,见到任何导演,第一句话就是:这是我的好朋友,他价钱不高,你只要用他,我无偿给你串戏,你说去几天,我一分钱不要。 这也是我来北京的开端。来北京拍的第一个戏,就是他把我介绍给了李少红导演,拍的一个电视剧就叫《蛐蛐四爷》,可惜这部戏并没有播出。 这是个民国戏,主要讲的是斗蛐蛐的一些事。他不但帮我介绍了这部戏,还很详细问我,这戏是讲什么的?你演的是什么人物?你是干什么的?跟谁有关系? 他还告诉我:演戏,就是要把饭桌缝里的那点渣子抠出来。 为了我能演好这部戏,他还帮我想办法,找到一个在北京很有名,从8岁开始就玩蛐蛐的老先生,很巧,这位老先生也姓傅,跟他是同姓本家,就住在一个胡同里面。 傅彪准备了一些礼物,带着我去拜师。老先生人很好,跟我说了从民国到现在的过往。包括罐有什么讲究?行话是怎么说的。 傅老先生还把自己的一些东西给我,让我拿到剧组里面用,我一拿去,全剧组都傻了。他们没想到还有这些东西,于是就把傅老先生请到剧组当顾问,这都是傅彪对我创作上的帮助。 人是有惰性的,我很感恩那段时间有傅彪,他就像个鞭子,不断的抽打我。他以自己为榜样,抽打你,让我不要懈怠、不要骄傲。 见我的事业有点起色了,他会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咱以后有名了,绝不欺负别人,也不让别人欺负咱。 这么多年,他虽然不在了,我经常会想到他,拿着盒饭站在五星级宾馆的门口,因为人家不让我们在宾馆里吃盒饭,这样有失风雅,但傅彪可以在里面吃。 但他不,他要跟大家一起吃,他也端着盒饭跟我们一起吃,我说你进去吧。他说:你知道吗?灰落到饭里才有盒饭的味道。 很多人都是向上社交,看不起混得不如自己的人,但傅彪不是,不管是上、中、下,怎么阶层的朋友,他都一样的对待人家。 我一想到他就觉得温暖,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安全、踏实、温暖。他会考虑你今天吃什么,你明天吃什么?你从这离开去那个地方,坐什么交通工具啊!路上安全不安全?他都会替你考虑好。 他是一个喜欢把温暖给每一个人的人。即使再累,哪怕是不睡觉,也得把戏瞌明白的人。 我很想成为他这样的人,但是我做不了。我是一个喜欢躲避热闹,不会迎着热闹去,喜欢一个人呆着的人。 但我永远忘不了,傅彪临终前,对我说的一席话,他说:你把老生演好了,演好了这个,你就不愁没饭吃了。 所以,每次演戏我都会问自己,老生我演了,演好了吗?能这么想,也算报答了傅彪先生当年对我的知遇之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