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医人与医兽， 宋代军医制度如何淬炼沙场良医？ 北宋开宝四年，宋太祖赵匡胤北上征伐北汉，飞狐口战场上箭矢如雨，宋军伤亡过万，战马倒地数百匹。硝烟散去，一位年过半百的军医拖着药箱，跪在血泥中，先为士兵敷止血散，又转头给中箭的马匹灌解毒汤。那一刻，谁知这老军医已历经二十载军旅，从太医院起步，到边塞驻防，再到尸堆中救命，他的手艺不只救人，还保住了宋军那珍贵的马队。宋代军医制度，正是在这样的战场上，一步步把普通大夫炼成能医人医兽的硬骨头。说起来，这套制度从先秦就开始酝酿，到宋代才真正落地生根，成了后世军医的蓝本。   军队一出现，医护就跟上。先秦诸侯混战，士兵受伤无人管，往往小伤变大祸，染上疫病更能拖垮整营。秦统一后，边关常年对匈奴，朝廷开始往军中派医工，专管金疮和瘟疫。汉代沿用这套，边塞医官常驻，帮士兵熬药防寒热。魏晋南北朝，战乱更烈，刘涓子在凉州军中摸爬滚打多年，总结出外伤心得，写成《刘涓子鬼遗方》，里面详载刀箭伤的止血法和排脓术，成了军医必读。隋唐五代，军医正式入史书，朝廷设太医署，培养外科人才，边军配金疮药和截肢刀，还得备解疟散和风寒方。医官不光治人，随军带药炉，随时配药。 宋代军医制度大步往前迈。北宋立国，辽夏金元轮番来犯，一仗动辄几十万兵，伤兵堆山。太祖、真宗、仁宗三朝，朝廷在太医院首开军医科，把战场需求写进太医课目。太医院本是为宫廷服务，宋代却让它派人教军医大方脉、疮肿科、金疮兼伤折，还加兽医课。仁宗景祐三年，广南路就设医药点，为兵民配药。靖康元年，磁州知州赵将之创“医药院”，收容金兵入侵时的伤病员，朝廷准了示范，可惜北宋亡得急，没广推。宋廷还定驻泊医官制，内地边防各州配三到七人不等，由太医局选派，管军队和军兽的日常医护。   兽医这块，宋代特别上心。宋军马匹少，一匹西北良马值百贯，够士兵十年饷。马疫一出，全军瘸腿。《虎铃经》里说，医药人二十起，兽医跟人医一样多。太医院选兽医，一是从医官中挑，学过人医再转兽道，中医药理通用；二是民间征才，高手在野，朝廷张榜，层层筛。绍圣元年，开封府关太医局取熟药疗军民疾，兽药也一并备齐。宋代编的《开宝本草》《太平圣惠方》《和剂局方》，不光给人用，还推兽医书如《医马经》《番牧集验方》。   老军医怎么炼成？说白了，得过三关。第一关，太医院军医科苦学五年。少年进院，多是医户子弟或穷家聪明娃，每天啃书，练辨药、脉诊，还得记金疮八忌、九不治。老师用猪肉教清创，用木马练放血，配黑神散、玉红膏、生肌散，哪伤用哪药，得倒背如流。第二关，下部队当医官，十年起步。发到禁军或厢军，天天给士兵治跌打、疮疖，夜里巡马厩，拔烂蹄、灌消胀药。熙宁年间，环州医官李若谷三年缝马腹裂伤百多处，马没死一匹，才荐上前线。第三关，随军出征，真正见阵。活到这步的，四十往上，胡子花白，药囊三十斤重，里面紫云膏配通圣散，战场上先救重伤，再管马队。 景德元年，瀛州对辽，宋军中箭数千，老医官张存带队冲上前，按轻重排兵，重伤用银刀挑箭，磁石吸铁镞，烧铁条止血。旁边的战马胸中箭倒地，他让士兵按颈，剪皮掏箭杆，塞麻布蘸药缝合。该营伤兵活七成，马死两匹，宋军少见好局。熙宁变法，王韶开熙河，马疫突袭，三天死两千匹。军医判官陈师文解剖死马，查出河水污染，命全军挖井，用黄连大黄熬汤灌千匹马，才止住势头。战后，朝廷赏绢五百，士兵记他蹲马粪堆指挥。   政和四年，阿骨打在平阳与宋军鏖战一年，雨季马瘟肆虐，宋马神志恍惚，身上白斑，甩尾撞脖。民间兽医常顺游到军中，诊出“族蠡”即疥癣，用狼毒配五六味草药，以毒攻毒，全军马队救回。宋徽宗封他广禅侯，赐爵回乡。南宋端平元年，元太宗窝阔台闻此事，敕建水草庙，塑像春秋祭。常顺的方子，传到《医马经》，成了兽医宝典。 宋代军医制度接地气，就在这些实打实的战场上炼成。朝廷不光编书，还管药局，太平惠民局卖成药，军中也用，防疫保命。翰林医官院管全国医政，派人教军医，考核严，每年复试，方脉疡针，十全上等，逊者降，不及格辞。兽医跟人医一体，省人省马，保战斗力。宋廷诏令两千多条，医事第一，仁政体现。   这套制度影响深远。金元沿用分科，明清卫所设军医世袭，绿营配兽医。《武经总要·治马门》《圣济总录·马病方》，宋人手笔，传到民国，战地手册还抄。宋代百年仗，用残酷逼出老军医，也给后世留全套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