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珊珊
启程:一粒沙的执念
一直以来,想去新疆的念头就像一粒落在心口的沙,硌了我很多年,今年终于有机会得以成行。最令人向往的是,单单北疆就包含了雪山湖泊、峡谷草原、森林河流、戈壁沙漠、湿地花海等丰富的地貌和景观。原来,当大自然足够偏心时,它真会舍得把所有绝色都放进同一幅画里。
直到飞机冲破北京的云层,舷窗外渐次浮现雪山棱线时,我才惊觉——新疆这片约占据国土六分之一的辽阔,原来是用云作经线、雪作纬线所织就的。四月底的乌鲁木齐机场,风里还裹挟着些许冬日的余威。我拖着行李走出舱门,迎面撞上的不是预期中的暖阳,而是一阵带着粗粝沙尘的朔风。这风来得突兀,像是西域大地给我这个异乡人的第一个下马威。在这里,大自然永远是一切的主宰,人类不过是它掌纹间的一粒微尘。

独山子大峡谷——最美裂痕,穿越时空的荒凉史诗
庄子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恰如我踏入独山子大峡谷时的心境。这处隐匿于西北的奇景,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静静诉说着历史的沧桑与壮美。峡谷深处,有一间小小的临崖咖啡馆。我捧着一杯咖啡,看正午的阳光斜斜地洒落在峡谷的岩壁上,赭红、灰褐、土黄色层层叠叠妆点着自然的褶皱,宛如一幅流动着的油画。我坐在露台的木质栏杆旁,脚下便是万丈深渊,仿佛整个人悬在天地之间,成了峡谷的一部分。风从谷底盘旋而上,带着干燥的泥土气息,仿佛在讲述着这片土地上尘封已久的故事。

赛里木湖——7000万年的等待,只为遇见你
赛里木湖被当地人称为“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这个说法为这片高山湖泊蒙上了一层忧郁的面纱。7000万年前,喜马拉雅的造山运动时期,古老的地块在这里经历了漫长的拼合、分裂、俯冲碰撞,才成就了如今这一半山川、一半湖海的绝美景色。这里的水有着任何滤镜都调和不出的治愈系蓝,就像一块巨大的宝石镶嵌在群山之间,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美得令人心醉。沿着湖岸漫步,湖水清澈得能看见十米下的鹅卵石,偶尔微风掠过,在水面泛起细碎的波纹,宛若千万颗钻石般璀璨。湖对岸的云杉林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像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远处连绵的雪山倒映在湖水中,天地仿佛在此刻交融。最奇妙的还是湖水颜色的变化——正午时分是耀眼的钴蓝,傍晚则变成了柔和的祖母绿,仿佛这神秘湖水有着自己的情绪与呼吸。

那拉提草原——骑在马背上闯入“宫崎骏的夏天”
清晨的那拉提,草色初青,远山如黛,是每个旅人心中的诗与远方。我骑上一匹俊秀的枣红色伊犁马,漫步在像绵软抹茶蛋糕一样的草原上,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马夫是个脸颊酡红的少年,他教我用膝盖轻轻夹击马腹,马儿便小跑起来,踏过浅溪,水花溅起,惊飞了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微风掠过耳畔,夹杂着青草和野花的芬芳,阳光穿透云层,在起伏的草浪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游牧民族对自由的向往,在这般辽阔的天地间,人的灵魂也会不自觉地舒展开来,幸福感就这样具象化了。

库木塔格沙漠——“小王子的第44次日落”
鄯善是世界上惟一与沙漠零距离的城市。在这里,光与影以最流畅的线条分割,勾勒出沙漠特有的韵律和节奏。从未骑过骆驼的我,迎来了人生第一次惊心动魄的“驼背体验”。我骑的幼驼是个“叛逆少年”,起身时故意猛晃,惊得我急忙攥紧缰绳,指甲恨不得掐进驼峰。骆驼高大的身躯每走一步都带着微微的摇晃,蹄下沙粒飞溅,真像是在乘着一艘“沙漠之舟”。没等我惬意多久,就赶上沙漠刮起了大风。细沙如针般胡乱地刺在脸上,骆驼在风沙中不安地摆动,即便死死抓住鞍具的双手早已感到酸痛,依然被颠得东倒西歪,完全不敢有半点放松。待傍晚风停后,我爬上沙丘的顶端,看夕阳将无边的沙海染成金色,一道道沙脊宛如凝固的波浪延伸向远方。我迎着晚霞,在沙丘上肆意跳跃、伸展,像一只终于挣脱绳索的鸟。随后,躺在尚有余温的沙子上,感受微风卷着细沙掠过脚踝,听着隐约传来渐远的驼铃声,恍惚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天山天池——遗落凡间的仙境
“瑶池仙境世绝殊,天上人间遍寻无”,传说天池是西王母沐浴与宴请群仙的瑶池,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吟诗作赋皆对此秘境备极赞誉,今朝亲眼所见,它也确实美得不似人间。我倚靠着围栏静静地站着,看一片落叶在平静水面上划出细小的涟漪,惊散倒映的云影。在这般仙境里,发生什么奇遇似乎都不足为怪,仿佛只要多待一刻,就能听见仙人们的低语,让人不禁相信,神话传说或许真有来处。

归途:新疆未完的梦
归程的飞机上,我再次从舷窗回望这片广袤的土地。短暂的旅程,像一场流动的盛宴,峡谷的险峻、草原的奔放、湖泊的深邃、沙漠的热烈,无不彰显着一种自然而原始的野性力量。那些被风吹乱的头发、鞋里倒不尽的沙粒、晒得发红的脸颊,都成了这次旅行最珍贵的纪念。当我离开这片大地时,带走的不仅是照片和回忆,还有一份难以言喻的眷恋。我知道,这片土地的故事我仅仅读到了开篇,而它的神秘与壮美终将召唤我再次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