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界有句老话：得加州者得天下。作为全美人口最多、生产力最强的州，加州总在以或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占据着美国选民的话题榜。今年这种感觉尤为明显：该州正在考虑一项重新划分选区的公投，旨在对抗共和党人为操纵中期选举而不公划区的企图；与此同时，该州州长加文·纽森(GavinNewson)，正将自己塑造成一位做好准备带领无精打采的民主党东山再起的社交媒体战士。

但如果有一天美国选民再次被直接问到“是否要让这个国家更像加州”（纽森在民主党潜在总统人选的各项名单中都名列前茅），那么他们将不得不权衡一个利弊皆很明显的经济现实。加州是美国的经济引擎——这一点也屡被提及，该州贡献了美国14%的GDP，但加州一个州的GDP体量就足以排名全球第四，力压日本。加州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也领先美国其他各州，制定了可再生能源和电动车标准。而且它坐拥全球近三分之二的顶尖人工智能企业，再次证明自己（如果真有人曾对此有过怀疑的话）是世界上孕育“下一个风口”的顶级孵化器。

在以上种种骄人战绩、以及值得称道的宜人气候和壮丽景色之外，这个州在一些不那么光彩的项目上同样领跑全国。它拥有全美最高的失业率（5.5%），与路易斯安那并列贫困率第一，且在高中毕业率的排行榜上长期垫底或接近末位。自新冠疫情以来，高企的房价与生活成本、在大城市随处可见的无家可归者问题，加之治安失控的观感，让离开加州的人（还有企业）的数量超过了被它的光辉战绩吸引而来的慕名者。“关于加州曾有这样的神话：只要来到这里，你就能重塑人生，过上中产生活，”曾为民主党和共和党都提供过建议、现居洛杉矶的政治策略顾问迈克·马德里德(MikeMadrid)说。“那套说法现在听起来就像古早童话。没有大学学位，你休想在这里站稳脚跟、买房。别说养家糊口了。”

加州梦或许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褪色了。冷战结束后，军工基地相继关闭，NorthropGrumman和McDonnellDouglas等曾为加州的狂飙式经济增长提供动力的航空航天巨头，规模日渐萎缩或干脆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科技企业虽然崛起迅猛，雇佣的人却要少得多，财富也集中在少数股东和员工手中。普遍的观点认为，加州还制定了一系列糟糕的政策，其中包括繁复如迷宫般的监管体系，不仅让企业难以运转，更关键的是，让土地开发和住房建设几乎寸步难行。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的数据，自2020年以来，加州人口略有下滑，而得克萨斯州和佛罗里达州则在持续增长。“问题远不止住房。加州各个领域的发展都需要更加精简和高效。我们正在让居住在这里的成本变得越来越高，”加州商会首席执行官詹妮弗·巴雷拉(JenniferBarrera)如是说道。

已实施55年的《加州环境质量法案》(CaliforniaEnvironmentalQualityAct)常被指认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之一。这部法律让企业在申请建设项目审批时困难重重，却让其他人——无论是环保人士还是心怀不满的邻居——都能轻易叫停项目。过去几个月里，纽森签署了多项法案，改革该州的审批流程，豁免了《加州环境质量法案》中关于高密度住房项目的条款，并为符合条件的工程提供法律诉讼保护，以避免陷入耗时又昂贵的司法纠纷。批评人士指出，这场改革来得太晚——发生在这位州长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任期内，而且明显是为了回应唐纳德·特朗普在2024年选举中于加州取得的出人意料的佳绩。不过，此举确实成功地将纽森重新包装为一名“丰裕派”民主党人——也就是当前在自由派阵营中颇为流行的一类政治人物，他们主张拆除阻碍新建工程和经济增长的各种壁垒。

在接受《彭博商业周刊》采访时，纽森批评了特朗普的经济政策，抨击了政府推行的他称之为“裙带资本主义”的做法，整体上展现出近来帮助他成功吸引到大众视野的好斗风格——直来直去，夹杂粗话，睚眦必报。他还回避了有关自己是否会在2028年竞选总统的问题，同时承认，如今外界对加州的观感确实算不上好。

“对加州在全国选举中的地位，我并非一无所知。我不傻。恰恰相反，我在有意识地迎战所有这些问题，包括我们在两个关键短板：住房和事业问题——对这些问题的批评完全在情在理，”他说道。“我对自己的现状并不满意。”译/晴川编辑/宋祉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