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信不信,十年之后再无亲戚可走,我今年76岁了,现在自己的兄弟姐妹都基本不联系了,我是家里老大,付出最多,最后也没落的好,索性就少联系,慢慢就不联系了。 老槐树的年轮又添了新圈,如同我与这世界的联系,在一圈圈剥落。七十六岁生日这天,我独自坐在树下,手机屏幕始终暗着,没有一条来自弟弟妹妹的问候。 六十年前,我们五兄妹曾在这树下分食一块桃酥,如今,甜屑早已散尽,只剩下穿堂而过的风声。 我是家里老大。七岁带二妹,九岁背三弟,十六岁辍学进厂,工资全交家里。记得最清楚的是1978年冬天,我连续加了一个月夜班,用攒下的加班费和布票,给每个弟妹做了身新棉袄。 过年那天,他们穿着新衣在院里放鞭炮,我靠在门框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包的红包。 二妹出嫁时,我把自己准备结婚的木头箱子给了她当嫁妆。未婚妻为此跟我闹翻,她说:“你心里只有你那个家,根本没有我。”我没辩解,默默看着她离开。 那时我觉得,血浓于水,兄弟姐妹是一辈子的事。 五年前老宅拆迁,弟妹们突然都回来了。三弟说儿子要买房,四妹说女儿要留学,五弟直接拍桌子:“大哥你没儿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望着他们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老大,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了。”可他没说,这个“家”有一天会变成需要分割的财产。 最后我把钱平分了五份,自己那份存在卡里,至今没动过。不是清高,是觉得这钱烫手。它买走了我们最后一点情分。 拆迁那天,我独自回去看老宅最后一眼。二妹夫正在指挥工人拆门窗,看见我,尴尬地笑笑:“大哥,你这屋的梁木还好着呢。” 我没说话,从废墟里捡出半本相册。照片上,我们五兄妹挨挨挤挤地站在槐树下,三弟的手搭在我肩上,五弟揪着我的衣角。那年的槐花真香啊,香得让人忘记世间还有别离。 现在我们都住在同一个城市,最远不过半小时车程。但距离不是问题,问题是没什么非见不可的理由。去年重阳节,我群发了条问候,只有四妹回了两个字:“同乐。” 上个月社区体检,遇见同样独居的老张。他苦笑:“我三个儿子,今年春节都没回来。” 我们坐在长廊里,像两片被风吹到一处的枯叶。他说儿子们去年为赡养费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定下轮养方案,把他像行李一样轮流寄放。 “早知道这样,当年不如少操些心。”老张望着天空,“至少能落个清静。” 这话让我想了很久。是不是所有付出,最后都会变成埋怨的种子?你浇灌越多,它长得越歪。 昨天整理旧物,翻出一沓汇款单存根。最早是1975年寄给二妹的生活费,最近是2010年给五弟儿子结婚的礼金。我把它们按时间顺序排好,像在排列我的一生。原来我这辈子,一直在为“大哥”这个身份活着。 女儿从国外打来视频:“爸,来我这儿吧,我给你买机票。”我摇摇头。我深知,隔着大洋,隔着时差,隔着语言。 今早散步,看见槐树下有个小男孩在哭。“我哥哥不跟我玩。”他抽噎着说。我摸摸他的头:“等你长大了,就不在乎了。” 这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其实我早该明白,从父母离去那刻起,我们就从一家人变成了亲戚。而从亲戚变成陌生人,只需要几次利益争执,或者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让时间慢慢流淌。 就像此刻,夕阳把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举行一场安静的告别式。我不再期待电话铃声,不再翻看老照片,甚至不再计算已经多久没听见他们喊“大哥”。 人生如树,年轻时枝繁叶茂,相互依偎。岁暮年深,叶落归根,各自飘零。这不是薄情,是宿命。 风起了,我拄着拐杖慢慢往回走。身后,今年的槐花正在凋落。 俗语说:“一代亲,二代表,三代了了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父母是维系一个大家庭的核心纽带。一旦他们离去,兄弟姐妹各自成家,重心转移,原来的大家庭便不可避免地走向松散。 地理的距离、生活的压力、各自小家庭的利益,都会冲淡原本亲密的血缘关系。 古人说:“碗米养恩,斗米养仇。” 家里的老大,往往经常如此,付出的越多,最后也没落得好。 早期的付出是出于责任与爱,但长期的不对等付出,会让他人习以为常甚至产生依赖。 当某天无法再满足期待,或希望得到情感回馈时,往往收获的却是失望与埋怨。 《庄子》:“哀莫大于心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要经营,有自己的路要走。当慢慢减少了联系,减少了感情,不打扰,就是最后的温柔。 犹如辛弃疾曾说:“年少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兄弟姐妹,是父母送给彼此最好的礼物。但礼物也需要精心呵护,否则也会蒙尘。 有句话:“人生如同一辆列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兄弟姐妹陪我们走过最长的一段,但终有各自到站的时候。” 缘起时惜缘,缘灭时随缘。 血脉曾将我们紧紧相连,共同走过了一段风雨路程;如今,生命的轨迹各自延伸,与其执着于渐行渐远的背影,不如怀着祝福,坦然目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