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上门提亲那日，我当着众人的面砸了他亲手烧制的一对瓷娃娃。

“这亲事，我不同意。我此生哪怕是嫁猪嫁狗，也绝不嫁他。”

所有人都震惊于我的决绝，李源更是气红了眼。

他不理解，我们明明昨日还搂在一起互诉衷肠，为什么一夜之间，我就变了一个人。

我自然不会告诉他，上辈子我已经嫁过他了。

换来的结果，却是成亲不过三年，我怀着身孕被他关进猪笼，折磨致死。

看着眼前的少年，我心中只剩了无尽的恨。

李源最看重脸面，见我冷漠的神情，他气急反笑：“谁说我今日是来同你提亲的！我要娶之人，是林府二小姐，林清瑶。”

我拍手叫好，“那真是恭喜小侯爷了，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原本我以为不会与他再有交集，没成想三年后，我和夫君手牵手逛集会时，面容枯槁的李源却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清婉，前世发生的事我们都忘了，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淡然一笑，挺了挺微微凸起的孕肚，“我早就重新开始了。”

1

我从前厅离开时，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阿娘追了出来，劝我再好好考虑一番，“小侯爷论家世和人品，都是人家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夫君。若是今日拒婚，来日想找与他这般的条件的夫君，怕是不能够了。”

“难不成要让那贱人的女儿……”

我知晓阿娘的意思，她素来与范姨娘不和，肯定不愿意让林清瑶嫁入高门。

可我还是不肯，“阿娘，您不必说了，我和李源无缘，做朋友亦可，做夫妻怕是难以白头，况且我已经有……。”

我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轻蔑的笑声打断，“林大小姐莫不是想说已经有心悦之人吧。”

李源一身藏蓝色长衫，我还有印象，是他中举之日我与他一起去裁定的衣裳。

他大步迈到我跟前，只淡淡扫了我阿娘一眼，阿娘就连忙先一步离开了。

我心下一冷，在绝对的等级观念之下，我父母对他来说也只不过如蝼蚁无二罢了。

李源凝视我，开门见山道，“我怎不知你有喜欢的人，那人姓甚名谁？”

再次面对他，记忆中那些受尽凌辱的日子仿佛在我眼前浮现。

我用尽全力稳住情绪才没有与他拼命，只捏紧掌中的丝帕，面无表情地承认，“无可奉告，小侯爷的好奇心也未免太重了一些。”

“那人若真存在，昨日与我一同赏月，互诉衷肠的人又是谁？”

李源一字一句中皆是嘲讽，我无视他眸中的怒火，薄唇微启，“我与小侯爷何曾互诉衷肠，不过是小孩间的玩笑话罢了。”

“倒是难为小侯爷演戏演了那么久。”

“如今我主动拒婚，成全你和庶妹，还盼您来日飞黄腾达了，不忘今日成全之意哦~”

我每说一句，李源面色就难看一分。

上一世我直到临死前，才知道李源和林清瑶间早就暗度陈仓。

他虽喜欢我，但同时也没放下林清瑶，更是在林清瑶出嫁当天喝的伶仃大醉，告假了三日。

当时的我太过天真，毫无所觉。

我转身，却看到不远处的走廊上，林清瑶穿着一身粉色丝绸薄裙，用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们。

她容貌算不得出众，却气质出尘，还惯会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

李源不受控地将视线挪到她脸上，“瑶瑶，听闻你前些日子着凉还未痊愈，怎么这会起身出来了。”

林清瑶脸色苍白，娇喘微微，“无碍，我听说源哥哥来家给姐姐提亲，就想着来见你最后一面。”

她眼眶不自觉通红，恰到好处的点点泪光，将她衬托的更加楚楚动人。

李源不自觉看愣了，“胡说，谁说我是来跟她提亲的。”

“瑶瑶，我已向林大人提亲，不日后将娶你进门。”

他话虽说着，眼角的余光却像在打量我。

林清瑶欲言又止，怯生生睨了我一眼。

我耸耸肩，“放心，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我祝福你们二人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闻言，李源的神色愈加冷却，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既如此，多谢林大小姐成全。”

话毕，他扭头就走毫无半分留念。

“姐姐。”

林清瑶唤住了我，李源走后，她满脸通红，嗓门都大了不少，哪有之前的羸弱之姿。

“姐姐把源哥哥让给我，不怕嫡母责怪吗？”

2

我面无表情，“你只需好好备嫁就是了，其余的事不与你相干。”

“呵呵。”林清瑶捂唇轻笑，银铃般的笑声竟听上去有些瘆人，“也是，我哪有资格过问姐姐的事。”

“不过来日可就不一样了，我嫁给源哥哥后就是侯府的少夫人，谁都要高看我一眼。”

“至于姐姐你，见了我也得卑躬屈膝，小心巴结了。”

林清瑶得意的几乎要将袖子甩在我脸上。

上一世，我虽与她不亲腻，但好歹井水不犯河水。

我出嫁后没多久，她也成亲嫁了位势头正旺的军官。

只可惜才刚嫁去两月，丈夫就英年早逝，她被夫家赶了出去，但不知为何并没有归家，而是单独在外买了套宅子。

我回忆起也就是那段时间，李源隔三岔五在外留宿，回来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水性杨花，莫非是受她从中挑拨？

回到房间，我喊了贴身丫鬟小菊，“你帮我盯着范姨娘那边，有任何发现就第一时间告诉我。”

小菊有些不解，但还是连声应“好”

我拿出藏在画像后的男装，她见状更加莫名地看着我，“小姐您现在要穿男装出门吗？”

“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夫人交代过，除非是晚上，否则……”

我摆了摆手，“放心吧，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况且就算被识破了也没什么要紧。

现在我去找的人，定能护我一世周全。

……

晌午时分，街边的小酒馆，数不清的人坐在椅子上听说书先生讲戏。

听人们说，璃朝的使者已于近日入京，这次他们的太子裴玄也一同前往了。

记忆中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渐渐清晰了起来。

我与他并不相识，之所以会印象深刻，只不过是因为上一世我被浸猪笼时，他是唯一一个想要救我的人。

“还没有证据，你们怎可随意草菅人命施以私刑法，更何况女子贞洁的从不在罗裙之下……”

这两句话，重生过后的我也从未遗忘。

“小娼妇，让大爷摸两把怎么了，还怕我赖你酒钱不成？”

阴鸷沙哑的嗓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打断了我的回忆，我转过头去看，居然遇到了老熟人。

秦太守家的幼子秦初，不及弱冠之年，就奸淫掳掠，无恶不做。

被他拦住的女孩不过豆蔻年华，稚嫩的如同树上的青叶，小手抱着琵琶，脸色苍白，“公子，小女只卖艺，不卖身的。”

“只卖艺不卖身？我呸，大爷我要你卖什么就卖什么，还由得你愿不愿意？”

秦初一把揽过女孩的细腰，将其抱入怀中，肥猪蹄就开始不规矩起来。

我蹙眉，忍不住出声阻拦，“既然人家姑娘不愿意，你又有什么资格强人所难，青天白日的，你还想逼良为娼不成？”

秦初莫名其妙地往身边看了看，注意到了我，这才嗤笑一声，“拿儿来的小白脸，敢管你爷爷的闲事？”

我挡在二人的跟前，“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你莫不是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能任你摆布吧？”

“你个小白脸，活腻了是吧！”秦初失去了耐心，一拳头就砸了过来。

我反应迅速，挡住他猛拳，轻盈如燕地绕到他身体的另一边，脚掌死死落在了他笨拙的大脚上。

“我的脚……”趁他龇牙咧嘴之时，我将女孩的手紧紧牵住，微一用力，娇弱小巧的身影就进了我的怀抱。

“你快走。”

女孩赶紧脚步匆忙的离开了，秦初见状，一时怒火攻心，伸手就要掐住我脖子，“我杀了你。”

我动作敏捷，轻松躲开，可是却不曾想发髻未固定牢，如墨水般丝滑的头发便散落了一地。

秦初眨了眨眼，觉察出我的真实身份，“原来是林家大小姐，你作为女子居然女扮男装出门，要是被你令尊知道了，我看你如何是好？”

刚才的动静已经引得不少人来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居然是个姑娘家，真是不成体统。”

“我可是看到她刚刚和男子有了身体接触，这名声已经坏了。”

“胆大妄为的东西，要是换作我女儿，我定要将她活活打死。”

我想走，可旁边围得水泄不通。

秦初狞笑地望着我，伸手就要将我扯过去。

3

可下一秒，我的身体却腾空了，整个人好像被人抱入怀中。

我不敢睁眼，直到意识和那人一起飞身而上离开了酒馆，才敢将眼睛睁开。

记忆中的脸和现实渐渐重合，我没想到居然真的能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