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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团长,经核查您前妻在一年前就嫁了,今天刚诞下一对龙凤胎”

第1章1982年9月,陕北军区家属院。冯竹漪从民政局申请完强制离婚回来后,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站在镜子前时,她看见里面

第1章

1982年9月,陕北军区家属院。

冯竹漪从民政局申请完强制离婚回来后,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站在镜子前时,她看见里面自己的面孔年轻又稚嫩。

这一刻,她才真的实实在在感觉到自己重生了,重生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个还没有被坟墓一般的婚姻扼杀的,鲜活明亮的她!

上辈子,她嫁给厉览泽,两人生活了一辈子。

可她的一心一意却换来他的冷淡和漠视,甚至三十年来他都将她视如空气、淡如陌路人,关系还不如左邻右舍。

死前她才知道,原来当初的婚姻,是她的父亲用恩情换来的。

厉览泽不是心甘情愿娶的她,心里也还有着白月光。

重活一回,一定是上天看她悲苦,给她的一次机会。

所以这次,她再也不要和厉览泽纠缠了。

虽说强制离婚还要等上半个月,但在此之前,也要提前收拾好,该打包的打包,该扔掉的扔掉。

等到时间一到,她便说走就走。

清理完衣柜,刚做好饭,厉览泽便回来了。

他身形高大,眉眼俊朗,身穿军装时最为英姿飒爽。

没结婚前,他是军区里女同志最想嫁的男人,上辈子冯竹漪也是因此对他一见钟情的。

为了不被察觉,她走上前,想给他脱去外套。

厉览泽却退后一步,神色淡淡:“身上沾了灰,别脏了你的手。”

话语恭敬得让人不能指摘半分,也冰冷生疏得好像他们不是结婚三年的夫妻。

若是以前,冯竹漪一定会当作听不见,依旧伸手搭上他的衣襟。

厉览泽也会任由她动作,不再拒绝。

但是他那双黑沉如星的眼里一定会浮出冰冷的厌恶。

冯竹漪就是被那样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三十年,刺得心上的伤疤永远也不会好。

但这次,她只点了点头,就收回手转过身,去厨房端菜出来:“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炒鸡蛋,你来试试合不合口味?”

厉览泽脱去外套,不为所动:“我说过,我每晚会在食堂吃,你没必要为我洗手作羹。”

上辈子也是这样,三十年来,他没有吃过一口她做的饭。

冯竹漪默然片刻,语气平静却坚定:“我很想你尝尝,就一口,行吗?”

毕竟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要为自己做一个结束。

话音落下,她便看见厉览泽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

但他说:“好,服从命令。”

闻言,冯竹漪心头狠狠一刺。

厉览泽是陕北军区第一团的团长,而她虽然是文职,但级别比厉览泽高。

所以前世每次冯竹漪希望厉览泽做什么时,他都会说“服从命令”,清楚地告诉她,他之所以做,是因为不能不做。

而不是因为爱。

厉览泽面无表情的从冯竹漪身旁走过,坐到桌前。

一股淡淡的香气从他身上掠入冯竹漪鼻息,她顿了顿,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今天又去看林思云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股香气是厉览泽的青梅竹马,林思云最常用的香皂。

厉览泽平淡的神色瞬间变了,嗓音更是冰冷到了极致:“你派人跟踪我?”

看着他那凌厉目光,冯竹漪心中莫名悲哀,到了嘴边的话再难出口。

默了片刻,她淡淡道:“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说完,她就往卧室走去。

不想厉览泽却跟了进来,冯竹漪不由得疑惑:“你这是?”

厉览泽眼里透着几分讥讽:“今日是十五,不是你说早点睡?”

冯竹漪这才想起来,上辈子,厉览泽不愿意和自己行夫妻之事,她就只能“命令”他,并把日子定在了每个月15号。

厉览泽把她抱在了床上,话语却刺人:“司令知道他的女儿用这样的手段同房吗?”

冯竹漪身后的手狠狠掐进掌心,痛到麻木。

下一秒,她推开他靠近的胸膛:“今晚不用了,以后也都不用了。”

第2章

厉览泽被推开,站在床边拧了拧眉:“你最好不是欲拒还迎。”

撂下这句,他便转身走了出去,走进另一间屋子,将门关上、上锁——

从结婚后,厉览泽就在书房里放了张床,和冯竹漪分居。

上辈子她有一次半夜摸上他的床,后来他就开始锁门。

听着落锁的声音,冯竹漪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你放心,厉览泽,我不会再那么不知好歹了。”

她关了灯,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第二天。

在军区忙了一上午,中午,一个传令兵来找冯竹漪,说她的父亲冯司令找。

她去到办公室,推门进去,却看见厉览泽已经站在里面。

冯司令头也没抬:“坐吧。最近你们两个怎么样?”

冯竹漪看了眼厉览泽,习惯性地报喜不报忧:“爸,我们挺好的。”

冯司令却突然抬头,目光幽深地看向厉览泽:“可我听说览泽最近总去看医务室的一个女军医,是不是真的?”

厉览泽眸色一凛,垂在身侧的手也攥紧。

办公室里气氛一时冷肃。

厉览泽垂下眼,正要开口,却听冯竹漪笑着道:“是我让他去的。”

他顿住,目光诧异地落在她身上。

冯竹漪神色淡然:“那位林思云同志父母双亡,一个人挺不容易的,我就让览泽替我送了些东西过去。”

“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来。”

冯司令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信没信,“嗯”了一声,放下笔站起身来。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走,去食堂。”

厉览泽深深地看了一眼冯竹漪,但冯竹漪没有看他。

她只是想,在离婚之前,在她和父亲谈好之前,不要节外生枝。

她和厉览泽之间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该对她父亲的威望造成影响。

沉默地吃完了午饭,下午,三人就各忙各的去了。

傍晚,冯竹漪没像从前那样去找厉览泽,一个人背着包就下了班。

回到家,她又开始清理东西。

站在客厅里时,她的视线突然对上电视柜上一男一女的两个陶瓷玩偶,不由得一阵恍惚。

她记得,那是她和厉览泽刚结婚时买的。

还记得她买回家后,献宝式的拿给厉览泽看,却得到了他满眼的嫌弃。

“这都是小孩子家家玩的,你怎么也买回来了。”

可林思云回来后,厉览泽却主动去买了一对一模一样的送给了林思云。

冯竹漪咽下苦涩将玩偶丢进帆布包,又继续丢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把里里外外都清了一遍后,她掂了掂没什么重量的袋子,突然发现和厉览泽结婚三年,两人共同的东西真的少的可怜。

走到院外,冯竹漪将这一袋子东西都丢进了垃圾车。

刚要转身回屋,就听外面传来汽车熄火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称呼忽然灌入她耳中。

“览泽哥,你被迫与冯竹漪同志结婚三年,真没有一点动心吗?”

冯竹漪顿了顿,就见穿着军装的厉览泽和一身水蓝色长裙的林思云站在一起。

下一刻,厉览泽低沉声音响起。

“我可以发誓,我永远都不会爱上她,否则我就不得好死。”

第3章

冯竹漪一瞬面无血色,但她只是静静的站着。

因为上辈子,她亲眼见到过厉览泽对林思云事事迁就,处处宠溺。

林思云伤心时,厉览泽会柔声安慰。

林思云生气时,厉览泽会赔笑脸哄她。

林思云发烧时,厉览泽会彻夜不眠地照顾。

所以重活一世后的冯竹漪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她,厉览泽和林思云两情相悦,可以成为一段佳话,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这一世,她不会做那个棒打鸳鸯的坏人了。

冯竹漪转身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白酒。

却没想到厉览泽竟也没多久就回来了。

他丝毫不关心冯竹漪眼前的酒杯,只淡淡开口:“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偷听?”

冯竹漪一怔,没理会这番嘲讽。

抿了口酒,她扯了扯嘴角:“你何必发下那样的重誓?”

厉览泽一脸漠然:“只有违背誓言,才会遭受天谴,这样才足以证明我不会爱上你。”

哪怕已经决定放下,可听见这话,冯竹漪还是觉得心口像被狠狠扎下一刀,连带着喉咙都涌起一股血腥气。

她捏紧酒杯,半响,她抬手一饮而尽。

才说:“那就好。”

这样等离婚手续办下来,等她离开,厉览泽才不会伤心。

厉览泽皱了皱眉,觉得冯竹漪有些奇怪。

但他没有多想,转身走去卧室。

却在看见垃圾桶里的红色连衣裙时脚步一顿:“那件裙子,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冯竹漪没想到厉览泽会记得,

她静静地看着,眼里没有太多情绪,随意撒了个谎。

“现在不喜欢,就扔了。”

厉览泽便没再多问,大步走进屋子。

冯竹漪也转身回到卧室。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稀稀拉拉开始下起了雨,伴着雨声,冯竹漪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突然‘轰隆’一声,天空电闪雷鸣。

冯竹漪直接吓得从床上弹起,双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急促喘息着。

十岁时,她的母亲就是在这样的雷雨天里发生车祸去世的,从那时起,她就害怕打雷,睡梦中都会被惊醒。

后来结了婚,每次打雷她都去找厉览泽。

但那扇门从来没有为她打开过。

雷声一声接着一声。

直到半小时后雷声散去,冯竹漪才渐渐平复好颤抖的情绪。

她打开灯,想去倒杯水喝。

路过客厅,却看到大门竟然大敞。

走出去,隔壁林思云家的门也虚掩着。

冯竹漪靠近,透过那条缝,她看到了厉览泽正温柔哄着被打雷吓着的林思云。

他脸上的疼惜和怜爱一览无遗,那样的表情,从来没有因为冯竹漪而出现过。

冯竹漪只看了一眼,就转身回家回到卧室。

连她自己都意外,她的心情出奇地平淡如水。

或许真的是习惯了。

可躺下之后再没了睡意,冯竹漪望了会儿天花板,再次起身。

穿好外套走到外面,在后院的榕树下,她蹲着身子在土里挖了很久,终于挖出一个带着泥土的玻璃瓶。

瓶子里装满了用纸条折成的星星,是当时结婚后,她硬拉着厉览泽一起埋下的。

里面写满了她对他的倾慕,和对他们小家的向往。

那时的她无比自信,一定能让厉览泽爱上自己。

可上辈子的现实给了她残酷的一巴掌。

冯竹漪打开瓶子,把里面纸条都倒出来,一张张的打开。

然后又点燃打火机,一张张地烧掉。

【我找到我的英雄了,他叫厉览泽,总有一天他一定会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厉览泽同意和我结婚了,我要嫁给他了,我高兴的一晚都没睡。】

【厉览泽对我有些冷淡,但是没关系,我相信自己一定会让他爱上我的!】

冯竹漪看着火焰与灰烬,当年少女般的憧憬到现在平静如水。

突然,身后响起厉览泽的声音:“大半夜的你在烧什么?”

第4章

冯竹漪眼睫颤了下,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把最后一张纸条扔进了火里。

看着灰烬被风扬起,她才慢慢起身回答:“一些没用的东西。”

厉览泽看了眼那玻璃瓶,觉得有些眼熟。

冯竹漪一眼便知道,他根本不记得这个瓶子里原本装的是什么。

厉览泽也没有深思,淡淡收回目光:“思云做了噩梦,又加上打雷一下子被吓着了,我才过去看看。”

“你别多想,也别为难她。”

冯竹漪扯了扯嘴角,这个时候,他还不忘了维护林思云。

这样的偏爱,真是令人羡慕。

“不会的。”冯竹漪把空瓶一丢,就往家走去。

没一会儿,厉览泽也跟了上来。

各回各房,异床异梦。

平静地度过了几天后,距离她离开的日子就只剩十天了。

这天,冯竹漪刚到军区。

一个女兵就走过来熟稔挽上她的手:“竹漪同志你来了,正好,纪检部的小吴要结婚了,正发喜糖呢,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冯竹漪这才想起前世的记忆,好像小吴是和军区里的一个连长结婚。

到办公室里吃了喜糖,小吴喊大家中午都去参加她的婚宴。

中午,婚礼是在一个饭店举行的,里面围满了祝贺的人。

冯竹漪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人群中的厉览泽,他是新郎的上级,理应送上祝福。

她没有多看,和其他女同志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那边传出音量很高的一道声音——

“厉团长,你今天还要值班吧?能喝酒吗?”

厉览泽声音低沉:“能,我请假了。”

紧接着那人又道:“厉团长,林思云同志可是自告奋勇出来为新娘挡酒的,这才喝了一杯,你就护着了,搞得她才是你老婆一样。”

冯竹漪顿了顿,抬头看过去。

就见厉览泽怀里靠着目光迷离的林思云。

说话的那人说完就已经醉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热闹的饭店却停滞了一瞬。

所有人都看向了冯竹漪。

冯竹漪身边的女同志轻轻拉她:“竹漪,你千万别忘心里去啊,他喝多了。”

厉览泽也皱了皱眉,将怀里站不稳的林思云放在椅子上坐下,就好像要走过来向冯竹漪解释。

冯竹漪在他抬步之前笑了笑开口:“我知道是开玩笑,不会放在心上的。”

厉览泽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他看着表面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丝波动的冯竹漪,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他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一阵惊呼。

“林思云同志,你怎么了?!”

厉览泽急忙回头,只见林思云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双手揪住胸口,面色发紫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他立刻冲过去将林思云抱进怀里,丝毫不避讳的轻轻按压着她的胸口。

“她哮喘发作了,叫救护车!”

等林思云缓过来呼吸顺畅后,厉览泽又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起,一刻不停留的往外冲。

将所有人都抛在了身后。

包括,冯竹漪。

冯竹漪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说。

婚礼很快散场。

冯竹漪回到办公室,写了一份申请报告,然后敲响了司令办公室的门。

“冯司令,我申请调去北京,永久驻守在那。”

冯竹漪的话在司令办公室内掷地有声。

冯司令,也是冯竹漪的父亲慢慢抬起头,宝刀未老的脸上都是严肃:“调去北京?理由呢?丈夫和家庭,你也都不要了吗?”

冯竹漪觉得喉间有些发涩。

父亲和女儿之间总是没那么亲密的,尤其是在十岁后她母亲去世后,加上父亲的忙碌,她和父亲能说的话少之又少。

上辈子,冯竹漪一直觉得父亲没那么爱自己。

可死后她才知道,父亲竟然用自己对厉览泽的恩情,让厉览泽娶了自己。

不论这件事的对错,父亲的想法只是想让她心想事成,得到想要的幸福。

冯竹漪深吸了口气:“我已经申请了强制离婚,还有十天,手续就会办下来了。”

第5章

“离婚?!”冯司令猛地站起,“为什么离婚!”

“是不是厉览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冯竹漪苦笑:“爸,我知道我和厉览泽的婚姻是怎么来的。他心里没我……我努力过了,还是决定不要继续耽误彼此了。”

冯司令冷着脸没有说话。

冯竹漪又道:“我知道,您就要被调去北京了,我们父女俩一起去北京,不好吗?”

冯司令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上辈子的事,上辈子冯司令被调走之后,她和厉览泽的关系就更僵了。

冯竹漪不说话,只静静等着。

半晌,冯司令大手一挥在报告上签了字。

“行!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冯竹漪笑了笑,不会的。

下午,厉览泽和林思云没回军区。

晚上,厉览泽也没回家。

冯竹漪没有在意,林思云哮喘病犯了,身边没个人照顾,厉览泽自然不会舍得离开。

她照常洗漱,睡觉。

第二天下班,冯竹漪一个人走回家。

走到电影院前时,突然看到路旁停了一辆熟悉的车,她顿了顿,就看见厉览泽给林思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林思云先看见冯竹漪,已经坐到副驾驶的她立马要下来:“竹漪姐,你下班了。”

“正好,咱们一起回去吧……你千万别误会,我约了朋友去看电影,但朋友临时有事,正好碰到览泽哥,就让他陪我一起看了。”

上辈子,冯竹漪很重视这些小细节,认为副驾驶的位置就是对厉览泽妻子身份的认可。

以至于把这个位置当做两人婚姻里安全感的所在。

可如今的她连厉览泽这个人都放弃了,又怎么会在乎他的副驾驶位置。

见林思云就要下车,冯竹漪拦住了她:“没事,我没多想,你也不用下来,怪麻烦的,我走走回去就行。”

厉览泽看了一眼冯竹漪,欲言又止。

但冯竹漪已经转身离开。

晚上,洗完澡出来,冯竹漪看着还在书房忙的厉览泽,迟疑片刻,还是敲门提醒。

“快十点了,你还不休息?”

身为军人,厉览泽时间观念很强,从没超过十点睡觉。

今夜却破例了。

厉览泽头都没抬的回:“区里明天有文艺汇演,思云参加了一个节目,我今晚要把这些文件都看完,不然明天赶不上她的演出。”

厉览泽说得很自然,丝毫没有在乎,这个来关心他睡觉的女人才是他的妻子。

冯竹漪心口一闷。

果然,喜欢才会重视。

明明前世就已经知道的事实,如今又何必自讨苦吃?

冯竹漪点点头,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日历上又划掉一天。

距离离婚手续办好,跟父亲一起去北京,还有8天。

文艺汇演在第二天上午,冯竹漪没去看。

本来以为今天也见不到厉览泽的。

不想中午吃完饭,刚从食堂回到办公室,厉览泽便走了起来,语气不悦。

“昨天下午冯司令是不是和你提过‘2·18煤矿案’的凶手逃到了林城?是你不允许冯司令调我去林城协助调查的?”

冯竹漪怔了怔。

厉览泽的父亲几年前被人杀害,就是一直没破的“2·18煤矿案”。

因此厉览泽一直对这件事有很深的执念。

但她并不知道凶手逃到了林城,也不知道她父亲的命令。

冯竹漪刚想说话,却见向来矜傲的厉览泽目光灼灼:“你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将我困在这里?没人比我更了解那个凶手,我必须去林城!”

冯竹漪眼前浮起三年前林母临终前痛心哀求她的画面。

“竹漪,览泽这孩子心中执念太深,我怕他为了给老林报仇而不顾自己的安全……拜托你,看好他。”

“妈,我答应你,不会让他冲动出事。”

思绪回笼,冯竹漪硬起声音:“这件事与我无关,派谁去林城是上级的决定。”

“你是军人,就要服从命令。”

厉览泽猛然攥紧了拳头冷声:“冯竹漪,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冯竹漪呼吸一窒,却再没有说话。

下午,冯竹漪一直心不在焉。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抬起头,她就看见林思云走了进来。

林思云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不施粉黛,如出水芙蓉。

冯竹漪想,怪不得厉览泽会念念不忘这些年。

她收敛心思:“林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思云飞快抬头看了冯竹漪一眼,突然就跪在了地上,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冯同志,我是来求你的,览泽哥真的很想亲手抓到害死他父亲的凶手。”

“难道你就从来不在乎他的心愿吗?求你让他去林城吧!”

冯竹漪站起身,神色陡然一变:“2·18煤矿案凶手的行踪是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偷听了上级领导的会议?!”

第6章

林思云的恳求戛然而止,面色一瞬惨白。

在冯竹漪凌厉的注视下,她支吾着不知如何开口……

厉览泽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他冷沉着脸将林思云扶起来,看向冯竹漪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厌恶和恨:“冯竹漪,你怎么能让她跪下,你用官威压人?”

林思云眼泛泪光:“览泽哥,是我的错,你不要为了我和竹漪姐争执。”

厉览泽侧头,对她说话时的声音立刻变得温和:“别怕,有我在。”

冯竹漪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心被狠狠刺了下。

她掐住手稳住身形,定声问:“你可知道她犯了什么罪?”

“她窃听机密会议内容,按法……”

话没说完,厉览泽沉声打断了她:“无论什么罪,我都愿意替她!”

冯竹漪不可置信地怔在原地,第一次觉得愤怒。

看着他眼里的情深不悔,她的心上更是蔓起一股难言的酸胀。

“厉览泽,为了她你连前途都不要了?”

厉览泽一愣,沉默片刻才开口:“她是为了我才冒险偷听,说到底都是因为我。”

“当年我和你结婚,已经辜负了她一次,不能再让她受委屈。”

冯竹漪衣袖下的手紧紧捏在一起,却抵不过心口骤然涌上的揪痛。

她闭了闭眼,语气掩不住的失望:“今天的事我会当作没发生过……至于去林城的事,我会和冯司令谈谈。”

“你们都出去吧。”

厉览泽有些奇异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因为担心林思云的膝盖,带着她转身便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冯竹漪擦去眼里泛起的泪花,自言自语:“很快,你就不用辜负她了。”

冯竹漪深吸了口气,拿起电话打给了冯司令。

晚上,冯竹漪在桌前等着厉览泽回来。

他一进家门,她便道:“上级的安排已经下来了,七天后你前往林城辅助林城军区办案。”

厉览泽顿了顿,似乎没想到她真的会帮忙。

他点头:“多谢。”

冯竹漪沉默的点点头,就起身回了房间。

她下午已经去车站买了去首都的长途火车票,七天后,厉览泽去林城。

她也要离开去北京了。

各归各位,各走各的路。

冯竹漪拿出皮箱开始收拾行李,把自己的护肤品、首饰、还有衣服都放进了箱子里。

留下的,除了这两天要穿的衣服,这个家几乎都快没有她的痕迹。

正当她按下皮箱上的锁扣提起来时,一只大手猛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冯竹漪有些怔住,厉览泽此时写在脸上的神情……是慌乱和紧张吗?

不,能让他紧张的人只有林思云一个而已。

冯竹漪越发平静:“我只是觉得衣柜有些乱,把一些不穿的衣服收起来而已。”

说着,还指了指旁边的袋子:“你一些不穿的衣服我也整理了。”

那些都是她曾经买给厉览泽,但他看都没看过一眼的衣服。

既然他不喜欢,就一起清掉吧。

厉览泽顿了下,心里也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

竟然担心她会离开?

他收敛心思将冯竹漪的手放开,眉眼又变得冷冽:“我是想和你说,林思云已经申请做随行军医,会和我一起去,她和我父亲感情好,也想亲眼看着我抓住凶手。”

“你别多想。”

冯竹漪手上动作一滞良久后开口:“你带上她,就不怕她出事吗?”

厉览泽没有丝毫犹豫:“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闻言,冯竹漪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地笑笑。

是啊,他怎么会让林思云收到伤害。

那是他最在乎的人。

她垂下眼,背过身:“我要睡了。”

身后却没有传来厉览泽离开的脚步声。

冯竹漪奇怪地想往后看,可还没转头,厉览泽忽然从后伸手抱住了她。

两人气息交缠,冯竹漪的心跳骤然少了一拍:“……你干什么?”

厉览泽掌心是热的,身体是热的。

可说出的话,却让冯竹漪瞬间如坠冰窟。

“我知道你不满,只要你不为难林思云,我可以满足你。”

第7章

冯竹漪一瞬间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用力搡开了厉览泽。

“你把我当什么了?”

厉览泽面无表情,那双眼里别说欲望,就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冯竹漪只觉得被羞辱,她将人推出去关上了门。

靠着门板,心如同被凌迟。

之后的日子,冯竹漪一直忙着离开前的准备。

很快五天过去,就到了离开前第二天。

她和父亲冯司令调去北京的调令已经下来。

清空了办公室里的东西之后,冯竹漪犹豫了很久,还是拿着一件防弹背心去找了厉览泽。

“那凶手穷凶极恶,手里还有枪,你一定要小心。”

她上辈子送过很多礼物给他,这一件,是她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了。

厉览泽随手接过,淡道:“多谢。”

却连多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冯竹漪抿了抿唇,忽然瞅见他办公桌上已经放着一件防弹背心。

她一怔:“你已经准备好了?”

话刚落音,她便见厉览泽眼里闪过一丝柔意:“林思云同志准备的。”

冯竹漪眼神微黯:“是我多此一举了。”

沉默片刻,她想起什么:“明晚一起吃个饭吧?”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顿晚餐了。

厉览泽拧了拧眉,刚想说“不用了。”

可这一刻看着冯竹漪的目光,不知道怎么,他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又想起这次能去林城是她求了情,他抿紧双唇:“好。”

翌日,离开前的最后一天。

晚上,冯竹漪在家里给包了一顿饺子。

上车饺子下车面,一路平平安安。

她和厉览泽,都要平安地走向属于自己的远方。

厉览泽回来的时候,有些怔愣,第一次道:“你有心了。”

冯竹漪笑笑,端着两碟蒜酱上前:“快坐下吃吧,刚煮好的,我记得你喜欢吃烫嘴的。”

闻言,厉览泽有些意外。

结婚三年,他们一起吃过的饭少之又少。

大部分都是和冯司令一起吃的,除了在军区吃食堂,就是过年一起吃饺子。

没想到冯竹漪竟然记得他的喜好。

他在桌前坐下,夹起一个放进嘴里,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很好吃。”

冯竹漪没说话,没想到两人单独吃的第一顿饭,是这样的。

她刚想说些什么,放在沙发旁的座机就响了。

厉览泽起身去接电话,挂断电话,他看了冯竹漪一眼,拿起门口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军区有点事,我过去处理一下,晚上就不回来了,明早直接坐车走。”

“你……不用等我,早点睡吧。”

说完,就打开门匆匆走了。

冯竹漪看着他碗里只咬了半口的饺子,扯了扯嘴角,若无其事继续吃着饭。

等他?

很早之前,她就不再等他了。

冯竹漪一个人吃完了所有饺子,然后将碗盘都洗干净,放回原位。

然后在这个家里,度过了最后一夜。

第二天,早上六点。

冯竹漪一睁开眼,看着窗外风和日丽的天气心情大好,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绚丽的笑容。

她给自己做了一份早餐,细细吃完。

随后将衣柜里自己最后两件衣服都放进皮箱,再从抽屉最底层拿出那份强制离婚书,放在了书桌最显眼位置。

“十五天一到,婚姻关系自动解除。”工作人员的话在她耳边回荡。

她提起皮箱打开门,正要离开。

却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在军属大院的门口,一起上了一辆绿色吉普车——

是厉览泽和林思云。

看来昨晚并不是军区里有事,而是林思云有事。

他在身份之外,尽最大的努力陪伴她。

冯竹漪看着吉普车离开后,释然地笑了笑。

而后转身关上门,一步步离开了和厉览泽的婚房,离开了这个再也没有自己痕迹的‘家’。

刚走到军属大院门口,又一辆吉普车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她父亲冯司令:“都收拾好了?上车吧。”

冯竹漪点点头:“嗯。”

吉普车开向火车站的方向。

八点二十分,火车站里,同时有两辆火车启动。

一辆,由陕北开向北京。

一辆,由陕北开向林城。

一辆向北,一辆向南,从此分别,再无交集。

冯竹漪透过车窗看到对面的厉览泽和林思云,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

“再见。”

另一边,厉览泽忽然心头一动,转头向对面看去。

却只看到疾驰离开的火车尾。

第8章

厉览泽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可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而且不知道怎么,他竟突然想起了冯竹漪。

他想她干什么?

厉览泽扶着头摇了摇头。

身旁林思云看见,不解地问道:“览泽哥,你怎么了?”

厉览泽收回视线,重新抬头:“没事……我在想那个凶手。”

没错,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抓到那个害死父亲的凶手重要。

厉览泽目光变得坚定。

……

厉览泽在林城的任务相当顺利。

他研究“2·18煤矿案”凶手多年,确实如他所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凶手。

因为他的加入,军区那边事半功倍,很顺利就将凶手缉拿归案。

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看着凶手被压上警车的时候,厉览泽堪堪忍住自己的眼泪,但还是红了眼眶。

林思云在旁恭喜他终于大仇得报,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他脑海里居然出现的是冯竹漪的脸。

厉览泽连忙摇头将这个不正常的想法抛出脑海。

一定是因为此次行动冯竹漪帮了自己,才会在这个时候想到她。

行动结束后,厉览泽和林思云也没有多留,坐上返程的火车回了陕北。

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1

厉览泽连家都来不及回,准备直接去墓园。

林思云一脸关切的看着他:“览泽,我陪你一起去吧?”

但厉览泽不想她再跟着自己奔波,本来身体就不好,万一再出个好歹。

“不用了思云,你先坐吉普车回去,墓园那边远,你就别跟着我奔波了。”

说罢便招来司机将林思云的随身箱子递了过去。

林思云知晓他该有许多话语想倾诉,她想陪着他,但他不愿,便只能作罢,坐上吉普车远去。

厉览泽直接借了辆二八大杠,踩着去了墓园。

父亲和母亲葬在一起,厉览泽包了两束鲜花上山。

原以为此时墓园不会有人,却不想远远便看见一人背对着他,伫立在父母碑前。

厉览泽上前,喊了一声:“段叔。”

那人并未转头,只是回应了一声:“你来了。”

段叔是他父母的好兄弟,也是“2·18煤矿案”为数不多的幸存者,父亲死后也对他多加关照。

直到后来他成家立业,成为团长,段叔才专注于自己的家庭。

他本想稍后去给段叔送个消息,却不想他消息如此灵通,比自己提前一步来到了墓地。

厉览泽将鲜花分别置于墓前,擦拭完墓碑,站了起来。

就听段叔开口:“我原以为此生都不会见到凶手归案,没想到还是览泽有本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做了错事,总会受到惩罚。”

段叔轻叹一口气:“不过我没想到竹漪那丫头居然会放你去林城,毕竟你娘死的时候求她一定要看好你。”

“当时我听说你去林城的时候还诧异了许久,现在看来是她对你的能力有信心,是我多虑了。”

好像有一个惊雷在自己耳边炸响,厉览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段叔你是说……我娘临终前……”

段叔突然明白过来:“竹漪没跟你说过吗?你娘临终前怕你做傻事,托付她一定要看好你。”

怪不得,怪不得她不愿自己去林城,原来这其中还有这层关系。

可……她为什么不说呢?

一想到自己当时说了什么话,厉览泽抿了抿唇。

是他误会了她。

虽然他不喜欢她,但也该道个歉。

他匆匆跟段叔告了别,便往家的方向走。

路上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他记得冯竹漪很喜欢吃,顺手就买了一个。

回到家,厉览泽有些忐忑的推开了门。

然而屋子里却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冯竹漪不在屋子里。

“冯竹漪?”

他叫了两声,却无人应答。

正疑惑这个时间人去了哪里?忽然,厉览泽一瞥眼看到了书桌上的强制离婚书。

冰糖葫芦瞬间从手中滚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沾满了灰尘。

第9章

厉览泽好像不认识字了一样,神情茫然了片刻,良久才反应过来冯竹漪居然申请了强制离婚。

可是为什么?

当年她死活要嫁给他,还让她父亲拿着恩情威胁他结婚。

现在又搞这出,欲擒故纵吗?

厉览泽说不清这一刻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鬼使神差地推开冯竹漪的房门,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

但望过去,房间里空空荡荡,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厉览泽一瞬间觉得有些解脱,但心中又有些隐秘的难过,或许只是没能为自己的行为道歉而遗憾吧,他这样想着。

拿起糖葫芦扔到了垃圾桶里,便回了房间。

只是他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没由来的烦躁。

次日,老早厉览泽便听到有人敲门。

打开门一看发现是林思云,他发觉自己居然莫名的有些失落,可是他希望是谁呢?

他也不知。

林思云将手里端着的一盘包子递来过来,笑意盈盈的开口:“览泽,我刚做好的包子,新鲜出炉的,快尝尝!”

厉览泽拿了一个品尝。

“怎么样?”林思云开口询问,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好吃。”

林思云笑了笑,想将其他的包子放到桌子上,却瞥眼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离婚申请。5

她愣了一瞬,震惊的回头看他:“览泽,这……”

“冯竹漪跟我离婚了。”他语气平静,好像在说这个包子好吃一样平常。

林思云脸上压也压不住的喜色,放下盘子扑到了他怀里:“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览泽哥!”

“当年你因为冯司令的恩不得不娶冯竹漪,现在她申请了离婚,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埋在肩窝的人有些细微颤抖,厉览泽轻拍她的后背道“是”,但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早上的插曲并未持续多久,因两人都要去上班。

厉览泽到达军区便径直去了冯司令办公室,他不知道冯司令是否知晓冯竹漪强制离婚的事情,也不是他对此是什么态度。

但最起码他得去给人一个解释和交代。

结果推开办公室的门才发现人去楼空,他也走了?

厉览泽脸色闪过一丝错愕,心中的异样更加强烈。

为何两人都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