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我要报案
所长：先给我拼夕夕砍一刀
南溪县公安局长微服私访，竟被所长要求“拼夕夕”砍一刀，太荒诞了！
1
云泽镇派出所，连续六个月，月度治安案件零报案，刑事案破案率百分之百。
作为南溪县副县长、县公安局局长，赵泽楷的直觉和经验都在提醒他这里面有鬼。
下班后，换了身不起眼的夹克，独自一人开车驶向了云泽镇。
晚上九点多，他戴上一顶半旧的农民帽，穿着一件朴素的深色外套，又就着路边的尘土在脸上、手上抹了几把，弄出一副仓皇狼狈的样子。
准备妥当，他小跑着冲进云泽镇派出所。值班室里，一个年轻民警正翘着腿玩手机，头都没抬。
“同志！同志我报案！”赵泽楷喘着粗气，敲着窗户。
民警不耐烦地抬眼瞥了他一下：“咋了？”
“我钱包被偷了！就在镇上，刚被偷的！里面有钱，有身份证……”
“哦，”民警打断他，又把视线挪回手机屏幕，“报案可以。来，先帮我个忙。”他把手机屏幕转向赵泽楷，上面是熟悉的拼夕夕砍价界面，“给我点一下，砍一刀。还差百分之零点五就能免费拿空气炸锅了。”
赵泽楷愣住了，尽管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荒诞至极：“同、同志，我是来报案的，我急啊！我这……我这老年人，不会弄这个啊！”
“不会学啊！多简单的事！”民警语气更冲了，“告诉你，这是我们所里规定的，李所长要求的！他爱人最近就爱好这个，全所上下，连带来办事的群众，都得帮忙！完不成任务，别想立案！”
“岂有此理！”赵泽楷声音提高了几分，“这是派出所还是搞推销的地方？我要见你们所长！”
“所长是你想见就见的？”民警“腾”地站起来，指着赵泽楷的鼻子，“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赶紧滚，不然告你个妨碍公务！”
争吵声很快引来了里面的人，一个穿着警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打着酒嗝走了出来，脸色红润，正是所长李旺。“吵什么吵！大晚上的！”他显然是刚从某个饭局回来，身上酒气熏人。
“所长，这老家伙不守规矩，还不肯帮忙砍价！”民警立刻告状。
赵泽楷强忍怒火，对李旺说：“李所长？我来报案，钱包被偷了。这位同志不给我立案，非要我先给他砍一刀，还说这是你的规定？”
李旺眯着醉眼，打量了一下赵泽楷这身打扮，冷笑道：“我的规定怎么了？在这云泽镇，我的话就是规定！我老婆喜欢搞这个，全镇都得陪着搞！做不到？那就别来麻烦我们！我们这治安好得很，没案子！”
赵泽楷彻底明白了。所谓的“零发案”，不是没有案子，是根本不给人立案！所谓的“百分百破案率”，纯粹是数字游戏！他声音冷了下来：“李所长，你这是滥用职权！是严重违纪！你对得起这身警服，对得起党纪国法吗？”
“党纪国法？”李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嚣张地往前凑了凑，酒气喷在赵泽楷脸上，“老东西，吓唬谁呢？告诉你，我姐夫是镇长王强！我堂哥是市公安局李副局长！我想咋样就咋样！你他妈算老几？深更半夜跑来闹事，我看你就像个贼！罚款五百，交钱！不然现在就把你关起来！”
说着，李旺竟伸手要来抓赵泽楷的衣领。
就在他手即将碰到的一刹那，赵泽楷向后撤了一步，抬手摘掉了那顶破旧的帽子，扔在地上，又用力擦了几下脸颊，抹去了大部分伪装的灰迹。他原本微微佝偻的腰背瞬间挺直，眼神不再是刚才的惶恐无助，而是变得锐利如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直射向李旺。
“李旺同志，”赵泽楷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砸在寂静的夜里，“请你，再看清楚。我是谁。”
李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醉意朦胧的双眼努力聚焦。当那张常在县局大会上见到、令他敬畏有加的脸庞清晰地映入眼帘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惊恐和难以置信。酒，彻底醒了。
“赵……赵……赵局长？！”他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赵泽楷不再看他，目光扫过旁边同样面如土色的值班民警，最后冷冷地定格在李旺身上：“云泽镇派出所所长李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滥用职权，徇私舞弊。我以县局局长的名义，现在宣布，你即刻停职，接受组织调查！相关情况，我会立即报请县委县政府！”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帽子，弹了弹灰，再没看身后那摊烂泥般的两人，大步走出了派出所值班室。夜风吹在他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与怒火。他知道，这云泽镇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而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2
李旺被停职的当天下午，赵泽楷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来的正是云泽镇镇长王强，李旺的那位姐夫。
王强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脸上习惯性地挂着弥勒佛似的笑容，但眼底的精明却藏不住。他没空手来，手里拎着两盒包装精美的茶叶，一进门就热情地招呼：“赵县长，忙着呢？打扰您几分钟。”
赵泽楷坐在办公桌后，没起身，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王镇长，有事？”
王强把茶叶轻轻放在茶几角落，像是随手放下的小物件，然后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赵县长，我是为李旺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来的。这个混账，无法无天，竟然敢冲撞您，简直罪该万死！我代表镇政府，向您郑重道歉！”
赵泽楷不动声色：“王镇长，李旺的问题是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不是冲撞我个人的问题。这件事，县局和县纪委会依法依规调查清楚。”
“那是，那是自然！”王强连忙点头，话锋随即一转，“不过赵县长，您刚来我们县不久，可能有些情况还不完全了解。云泽镇这两年治安稳定，经济发展势头也不错，是县里重点关注的‘平安示范镇’。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派出所所长的问题闹得太大，恐怕……会影响稳定大局，也容易让市里领导对我们南溪县产生不好的印象啊。”
他观察着赵泽楷的表情，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又压低声音补充道：“李旺这小子是不懂事，但毕竟年轻，能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内部处理一下？当然，该有的检讨、处罚，绝不姑息！至于您这边……”他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那两盒茶叶，“家里有什么需要跑腿、打点的，您尽管开口，我在南溪这么多年，各方面关系还都熟悉。”
“王镇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第一，李旺的问题，不是‘不懂事’，是公然践踏党纪国法，性质极其恶劣。第二，南溪县的大局，不是靠掩盖问题来维护的，恰恰相反，只有坚决清除害群之马，才能真正维护稳定，取信于民。第三，”
赵泽楷伸出手，将茶几上的两盒茶叶缓缓推回到王强面前，“我是副县长，是公安局长，职责是守护一方平安，维护司法公正。这些东西，请你拿回去。为人民服务，不需要这些‘表示’。”
王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没想到赵泽楷如此不留情面，直接把话彻底说死。他看着被推回来的茶叶，脸上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赵县长果然……原则性强。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站起身，拿起茶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告辞。”
王强前脚刚走，赵泽楷办公桌上的保密电话就响了。来电显示是市公安局的一个内部号码。
赵泽楷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却带着几分疏离感的声音：“泽楷同志吗？我，李国雄。”
市局副局长李国雄，李旺的那位堂哥。
“李局，您好。”赵泽楷语气平静。
“泽楷啊，听说你最近在云泽镇搞了个突然袭击？”李国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动作很快嘛。基层干警队伍素质参差不齐，发现问题及时纠正，是好事。不过，处理方式上，是不是可以更稳妥一些？当场停职，动静是不是有点大了？容易让下面的同志寒心，也可能会影响队伍士气和工作连续性嘛。”
不等赵泽楷回应，他继续以领导的口吻说道：“李旺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就是有时候方式方法简单粗暴了点。你看，是不是以批评教育为主，给他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毕竟，培养一个所长也不容易。你今年好像也在市局后备干部的考察名单里吧？关键时刻，稳定压倒一切啊。”
“李局，”赵泽楷清晰有力地回答，“李旺的问题，不仅仅是方式方法问题。根据我初步掌握的情况，涉及弄虚作假、敲诈勒索，性质恶劣，严重损害了公安队伍形象和群众利益。对此，我们必须严肃查处，给群众一个交代。至于我个人进退，服从组织安排，但原则问题，没有让步的余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李国雄的语气淡了下来：“好，既然你坚持原则，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好自为之吧。”